第56页_残阳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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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页

  崇城有高且宽阔的灰色墙壁,墙上建着深色琉璃顶的飞檐屋室。

  城门轰然打开,雪天,于是无什么扬尘,陈弼勚身着铠甲,在那匹敏捷的棕马上,身后几位将军骑马作陪;本该有更为凌乱残忍的战火,可自言德门向外的一刻,那些雪水溅开在马蹄之下,什么都温吞起来,渐向死寂去。

  崇城夏至后红花笼映,过长廊拱桥,能见着苏式楼阁的面,有万步千景,纳着四季和昼夜。

  陈弢劭在相对的不远处,他的队伍在身后排列,马的蹄子挪动,后来,悠闲地摆个圈。

  陈弢劭高唤:“十四弟,兵迫皇城,实乃不堪。”

  “若是有邶洳王的辅佐,自然一切是好的,你曾伴朕左右,如今在叛军营中,可否遭了排挤?”陈弼勚眼梢带笑,斜瞟往陈弢劭身上,神色便转为狠厉,他亦是乘马停于那处。

  阵风起,云排退却,一个迅疾而来的雪天,如同它的雪一般脆弱易消。

  半个太阳从云后出来,冷风下是浅黄色的光。

  御剑出鞘,战马驰行,刹那,陈弢劭上前单战,陈弼勚躲避间,再伺机进攻,二人有相当的武力,可陈弼勚在殿内静心已久,自然敏捷些,因此,未打几个回合,便见陈弢劭飞身下马。

  他右臂处的软甲被割破,留下一个浅红色的伤痕。

  “朕还是要问,你为何背叛?只因那日议事,见解不合?”

  “没有缘由。”

  陈弢劭话音未落,便见陈弼勚身后来了骑马的将领部下,他高声禀告:“崇张门即将失守,是否仍需调兵?”

  陈弼勚将剑入鞘,翻身下马,道:“不需。”

  风很高,推开漫天层叠的阴云,这回的雪天像次短暂无痕的雷雨,只留了不到一夜。

  少有人知道陈弼勚要做什么,他抬手,身后就有将领端了明黄布包。

  陈弼勚看着陈弢劭,说:“玺印在此,现交予你,自行处置吧。”

  于是这日,陈弢劭率军进崇城定真殿,收管玉玺,坐上帝位,因民间所信,而众臣所服,陈弥勫、陈弶勃等军皆为弢劭所收,重整序列,以守城御敌。

  次日宣布,长丰不再,延国,年进呈禾。

  颜修的伤很重,可救治得及时,因而没危及性命,饶烟络总坐立不安,她指了丫鬟仆人照顾颜修,有时自己也去,房内的香柔和酗鼻,久了难免上瘾。

  颜修半睁着眼时,就直拽着仆人的腕子,询问:“崇城如何了?”

  “公子躺好了。”又来了两位丫鬟,忙着劝他。

  饶烟络进来,面露倦色,她将下人都支走了,才在床沿上坐下,低声道:“颜公子,变天了,不知那小子怎么想的,居然真的禅位了。”

  “他人怎么样?”

  “我也不知情,听王爷说,他在言德门前交了玉玺,邶洳王进定真殿,没人知道弼勚去了哪儿,”饶烟络刻作镇静,去给颜修斟些茶来,说,“你也别急,可能过几天,他就来了,现在外头还不安定,我也没办法有太多消息。”

  颜修疲倦,又将眼睛闭上了,人没讲几句话,眼泪不听话地冒。

  饶烟络给他揩泪,劝告:“总会没事的,又没人抓他,陈弢劭总要顾及旧情,你放心吧,等伤好了,他也回来了,你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是他小时候爱住的地方,不做皇帝也未必是坏事,当个闲暇的小公子,不愁吃穿,我再帮他——总之,你们安心就是。”

  颜修心里猜疑了些坏情况,可又无勇气询问,他心里,皇位易主此等大事,总有些凶残阴险的情形伴随,因而,无处乐观,待饶烟络说完话离开,颜修便想起身,可使了两分力,人眼前白晃晃的。

  颜修陷进柔软的床褥内。

  他焦躁,睁开眼,滑动着酸涩的眼珠,心口处的伤像个特别的记号,将江山易主前整个城池的忙乱分割出去,醒来,便是再一个晴好的天气。

  有人掀开窗户进来,肩侧挂满黄亮的阳光,他着一件青灰粗布的箭袖,头发高束,说:“外头可热了,但过了午后,就会冷起来。”

  他走近了,坐上床沿,不假思索地趴下来,脸在颜修前胸没伤的地方搁着,一会儿,将头埋下去,闷闷说话:“我应该再陪你一个晚上,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颜修就这么昏昏沉沉,摸上陈弼勚的头发,他欲说话,可说不出什么,喉间似压着块石头,于是,只能急得心疼。

  想问他好不好。

  “我是去不了扶汕了……”陈弼勚抓住颜修的手,一下下,在那指头尖上咂吻。

  颜修又哭又笑,拍他的头。

  “可是想你了怎么办呢?”陈弼勚问。

  颜修心里答他,如果找不到你,我定然要离开此处。

  陈弼勚喜欢颜修,倒和颜修的喜欢有些不同,他真挚得过分,有时候活在自己的一派快乐里。

  人上了床,忙着解衣裳,又钻被子,颜修推了推他,因为左边的伤口被压着了,可能疼得厉害,后来,愈发疼了。

  疼得颜修丢了这个美梦,浑身是汗地醒过来。天着实晴好,黄色的阳光掉在地上,窗户没打开。

  床内似一个华丽的躲藏处,却仅仅有颜修一个人藏着。

  [本回完]

  下回说

  梦深沉凉灯起千盏

  行浩荡金簪留一只

  第45章第十八回[壹]

  梦深沉凉灯起千盏

  行浩荡金簪留一只

  ——

  将到十五,城中乱了些时日,终究换得众人满意的君主,百姓无法细究朝中之事,只知道陈弢劭即位后,当即惩治了瑶台一批贪官,赞叹是有的,对比中总要说些陈弼勚的不好,仲晴明拎着二只酒坛,想在节庆前去看看赵喙的墓,可至赵府门前,才知道人未下葬,因家人痛惜,所以多了些祷念礼仪,至今,还在做着白日连夜的法事。

  仲晴明不知道该去往哪儿,崇城易主,因此也没了他的位置,昨日在酒楼与聂为相见,才知道聂为还留在尚药局中,他话挺多,却已改往日的不稳重,红着眼告诉仲晴明:“秦大人也未走,能留的人都留下了,崇城是陛下的地方,他现在离开,我们得替他守着。”

  “宫中险乱,你还是小心为好,别说这些话了。”仲晴明低头,无奈地将酒斟上。

  聂为喉咙内有些哑,他道:“我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忠诚,只是自小,学堂里就学这个,我没能成个有涵养文官,也未成英勇无畏的将军,我和秦大人都觉得,陛下他,还会回来的。”

  此处在高楼的三层,向下,便看得见新有了秩序的街区,仲晴明将一盅酒吞下,看着聂为,摇了摇头。

  “不会回来了。”他说。

  聂为穿得不厚,也未着精致的衣裳,他头发散束着,咬起牙关,低声道:“听他们说,太后找不到了,陈弢劭派人搜查许久,也未有什么结果,她是你的姑母,你可知……”

  “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住丢去皇城的屈辱,自然是躲掉了。”

  仲晴明如今变回一个自在的官家公子,他看向聂为泛红的眼睛,又说:“掌权者只看见权力的推拉,在争斗中在意冰冷的得失,可咱们有些不同,因此,遇上此等大事,有比他们更多的酸楚。”

  而后,又说了些别的,聂为总点着头,后来,眼泪珠子似雨,往身前掉。

  想完昨日的事情,仲晴明回了神,他仍旧独自拎着酒坛,在赵府不远处的巷口站着,看挂起白色的前门,看出入的、穿白披麻的人。

  不知是第几回的乐声,刺入耳朵里,愈发哀婉,仲晴明又回身,不挑路地走,天色很暗,无灯处漆黑,人陷入了极度的哀伤里,仲晴明顺路向前,出了这一片集聚宅院的地方,他轻盈上树,在那上头,看得几处巷内早早挂起来的花灯。

  凉酒流进喉间,像是浇在愈发撕疼的心口上。

  马车一路朝南,第三日,来到外府一处窄小的城镇,因公主的娇生惯养之身受了风寒,于是要停留几天,银钱是不缺的,屈瑶在房中送了郎中离开,又安顿陈弜漪躺下。

  陈弛勤回来得不急不慢,他仍穿得鲜亮干净,将手上买的蜜饯点心放下,这才轻微喘着气,说:“如何?我去抓药。”

  “怎么样了?”屈瑶装扮得质朴,且此处是泱京的南边,于是倒暖几分,她着急地,将陈弛勤的袖子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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