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页_残阳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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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少说些胡话。”

  蜡烛快烧完了,光顿时暗下去。帐子里,熏香的气味总是在的,颜修掐了一把陈弼勚的胳膊,是因为陈弼勚使着坏,弄得颜修不舒服了。

  [本回完]

  下回说

  瓷罐碎探晴欲弃女

  庆宴起弜漪得送行

  第73章第三十回[壹]

  瓷罐碎探晴欲弃女

  庆宴起弜漪得送行

  ——

  来桃慵馆的头一天,萧探晴被引去厨房做事,一是她看着谨慎,再一个,她的厨艺的确不差,太阳晒得人头昏,从院子到了屋里,萧探晴与厨房里诸位都打了招呼。

  这里倒不过分喧嚷,多数做事的人只专心做事,有一位妈子,也是厨师的帮手,她压着声音,与一旁摘菜的一仆人说话。

  “我在这里久了,什么都知道,原本,前年,这就是这位大人的宅子,后面他走了,现在又回来了。”

  摘菜的仆人在屋檐下寻了个阴凉,她一脚翘着,将白菜的叶子扯下来,码了半个木盆,睁圆了眼,问那妈子:“还有一位是谁?”

  “说是个王爷,”妈子用干嗓子吞唾沫,手在围裙上揩了两下,她去一旁,把洗净的一筐鱼搬过来了,就放在进门处的板子上,低声道,“实则不是王爷,我认识啊,他那时候总会来,带着车马侍卫,你觉得是不是王爷?”

  萧探晴洗着手底下的屉布,埋头弓腰,可妇人的这话一出,她的心便瞬间揪紧了,到处不舒服,她转脸往那边,偷偷地瞧。

  是颜修和陈弼勚吗?或许是的。萧探晴穿着粗布衣裙,更方便做活,不怕沾染,她将所有的屉布洗净拧干,又使盘子盛着,端去院里晾晒。

  当萧探晴再进来,灶前头的厨子便催她从坛子里盛盐过来,萧探晴应了“是”,便取了空掉的青灰瓷罐,去坛子里去盐。

  她对此处不熟,还在摸索着,寻盛盐的大坛子。

  这时候,门边仆人还问:“是什么大人?姓什么?”

  “你真糊涂,这么些天,主子的姓都弄不清楚,姓颜,好好记得。”

  若是不细听,并不会有人在意那仆人和妈子的琐碎闲话,萧探晴的心口处震得厉害,手上没把牢,于是,那罐子落了下去,带着风,摔在地上。

  定然要四分五裂的,毕竟只是最脆弱的瓷器,这一瞬间,全部的人都看了过来,萧探晴窘迫,也惧怕,她的心思又有一部分分离了出去,还在想这里新住来的到底是不是颜修。

  厨子是个直脾气,薄眼瞟了一回,正在灶火上照顾锅,他道:“菜要糊了,怎么办吧。”

  别处,已经有帮手用碗盛了盐递过来。

  萧探晴说:“我手抖了一下,实在抱歉,请饶恕,我待会儿去买鸭蛋,在街上买一只新的。”

  她的话声越来越小,一旁的妈子问她:“不是京城人吧?听说话就不是。”

  “我……我从扶汕来的。”

  萧探晴不想做焦点,可抗拒不了所有人的注视,她蹲下去,将大一些的碎瓷片捡起来,又去院子里找撮箕和笤帚。

  那妈子居然追出来了,举着两只剁了鱼的、泛起腥气的手,说:“扶汕人这么老远地来,挺不容易的。”

  萧探晴这才敢抬起眼瞧她,挂起一丝苦笑,说:“我来此处寻夫,想着有个事做,也安定些。”

  “哦,”妈子懂了她的话,便不再追问,她话锋一转,说,“罐子不用买新的,库房里一堆,一会儿我带你过去,你找个合适的。”

  “那我也该赔钱,赔银子。”

  “不用,你是不小心的,我知道。”

  那妈子的确是个好人,萧探晴明了了,便行礼谢过她,而后,她要去街上买鸭蛋,于是拿了篮子和盖布,走前干渴,去井边寻吊水的仆人,讨了一碗水喝。

  原本要从小门出去,可那里被来送花草土肥的马车挡得严实,萧探晴不敢硬挤,只得出了院子,寻大门的方向,她对此处丝毫不熟的。

  过了湖畔,朝外再走,上几处阶梯,穿了两条廊子。

  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唤很轻的一句:“探晴?”

  萧探晴知道是颜修了,她未回头时就知道,膝盖有些软,不知该不该庆幸。

  于是回身行礼,说:“公子,是我。”

  许久未见了,萧探晴看着颜修,说:“我来此是想谋生,安定下来,再细致地找到更盛。”

  “空青呢?”

  “在枫谷,更盛的师父家。”

  话音没落,萧探晴的眼泪先落了,她做过童养妻,曾经是下人,又成了夫人,现在,不再是夫人了。

  颜修轻声劝她:“别哭了,也别找他。”

  “为什么?”

  萧探晴坚持至今,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对于此种劝说,她甚至是有些生气的。

  风是热的,从阴凉处的外面来,又向更多处去。

  颜修叹息,沉声,说:“我那时未与你说,是担忧你和空青,颜幽他在春麒山刺了陈流怨一剑,为了报仇,甚至不惜和我翻脸,这样的人,你还要找他吗?”

  语气丝毫没有攻击的感觉,可萧探晴像被万箭穿心,她的胸口疼起来,以至于喉咙也在疼着,抬头,看着了屋脊之外的太阳,是浅黄色,很亮。

  “他不会,”萧探晴摇头,可下一瞬间,便否认了自己的坚持,她看着颜修,哭泣道,“这么大的事,你该早些告诉我,早些说。”

  颜修道:“我那时的确考虑不周,可也未预料到你会离开。暂不论我与颜幽的怨恨,于你,他不是好夫君,于空青,他也不能做她的父亲,我如今在泱京常住,你回扶汕,带空青过来,我为你找个宅子,你住下。”

  萧探晴跪下,放了篮子,她抽泣到不能自制,眼前有些花,盯着颜修的衣摆,接着,说:“多谢公子,我也未想到会在此处见你,我会回去看空青的,今日就回去。”

  一切都没有希望,也不会有结果了,萧探晴彻底被抽取了魂魄,她难以接受颜幽所做的事,又愧对于陈弼勚和颜修,她觉得,空青长在印煜府上,比在自己身边幸福太多了。

  是该真正作别了,萧探晴想。

  到流谦王府上还有些路的,陈弼勚在颜修身边走,过一条巷子,忽然有人从一旁窜出来,趴在了地上。

  看穿着,大概也是非富即贵,他吭声跪了起来,把陈弼勚的腿抱住了。

  颜修也不知该如何,今日出门,更未带什么随从仆人,他只得蹲下,小心地往那人近处凑,说:“你快放开他。”

  陈弼勚大声说:“他特别有劲,我踢都踢不动。”

  那人,大约是个疯的,头发被梳得精细,可蹭满了灰,他头上还挂着细小的两根枯黄的麦草。

  颜修试图掰开他的胳膊,陈弼勚皱着眉挣扎,而其他过路的人,均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何事,正当一片忙乱之时,巷子那头慌慌张张跑来几个衣着相同的随从,他们合力上前,将陈弼勚腿上的人扯开了。

  其中一人说:“公子,别乱跑了公子。”

  有一人上来作揖,歉意道:“二位公子受惊了,我家公子得了疯病,脑子不灵光,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家里是仲府,想必你们应该知道。”

  “哪个仲府?”问这话的同时,陈弼勚的目光变得诧异,他盯着不远处被束缚住的男子,他唤出了他的名字,“仲晴明……”

  人还是完好的,就是瘦削了不少,细看,能辨认出那张抬不起来的脸就是他,他穿着一件漂亮的袍子,还像从前那样英俊。

  陈弼勚上前去,颜修也上前去,两个人在仲晴明面前站着。

  陈弼勚问他:“仲公子,记不记得我们?许久未见了,你怎么……”

  仲晴明不说话,他把头埋得更低,头发罩下去,他抱紧了一旁随从的胳膊,直发着抖。

  仆人代他答话:“具体的原因没人清楚,只知道婚约未成,后来,就慢慢地病了。”

  颜修忙说:“我们原来熟识的,我是大夫,若是方便,我现在想给他瞧瞧病,看看还能不能治。”

  “自然,若是熟识,二位随我们去府上坐吧。”

  于是,去陈弽勋府上的事只能延迟,去了仲府,只有仲晴明的母亲在,颜修为仲晴明瞧了病,又留了方子。

  该回去了,行走百米,陈弼勚一句话未说,颜修也是。

  出了巷子,到坊间的大路上,颜修开了扇子遮阳,他道:“他的病的确不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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