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页_残阳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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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盛子在为陈弼勚治伤,还有些徒子进出忙碌着,颜幽抱着剑等在门外,他看见颜修出来了,便追上去随他走,问:“他一个孽子,你喜欢他什么?”

  颜修挽着袖子,身上各处都是刺目的红色,他急匆匆地行走,一会儿,就小跑起来,说:“是我自己的事。”

  “来年清明,你有什么脸祭拜父母?”

  “陈流怨从来不认识我们的父母。”

  “可颜家已经被灭了!你与仇敌之子交好,甚至做些难以言说的耻事,如今还怪罪于我?”

  本要去找药的颜修,突然在这一僻静处停下了步子,他转过身,在颜幽还没注意时,便给了他狠厉的一巴掌。

  颜修颊上还挂着泪痕,他抖着牙关,说:“从今往后,我颜自落,不再是你的兄长。”

  人有仇恨,有奉献,有难断的亲情……

  也有爱。

  颜修说:“这里的人都不希望他死,除了你。”

  说:“我与他宁可回泱京,都不会再见你了。”

  无人知道颜幽这一刻怎么想,他将刺疼起来的半面脸捂着,讶异地看着颜修,他惶恐、愤恨,不知该如何。

  他陷入了困境,该不该恨的困境,如何去恨的困境。

  [本回未完]

  第58章第廿四回[贰]

  一早,天是晴的,但没有热意,阳光划破深沉的夜幕,钻进了细窄的窗孔。

  陈弼勚醒来没几日,大约是昏睡得久了,这几天夜里格外清醒。一阵,房门被推开,有人走动,听来就知道是颜修安稳不疾的步子。

  他将手上的红色漆盘子放了,说:“方才去师父房中请安,与他聊来时局,才听说黔岭再次开战了,黔岭毗邻泱京,如何也不能丢。”

  “是何时的消息?”陈弼勚斜倚在床上,无聊地揪着身上的被子,问。

  颜修来床边坐下,他穿白灰色交领,伸着手,腕子上是只水滑的翠玉镯子,他道:“应该是最近的,这次,北方边塞都很危险。”

  陈弼勚抬起黑而圆的眼睛,手上揪着颜修的镯子不放,问:“哪里来的?”

  “我戴了很久,告诉过你了,是王妃送给我的。”

  阳光流淌,不会在一处停滞,黄色的晕影爬上桌脚,漆盘子里是小烧饼和稀粥,还有些腌渍的菌类,有两块红亮香甜的烧肉。

  颜修拽了陈弼勚的手,说:“我喂你吃吧。”

  “不想吃。”

  “是不是又疼了?”

  陈弼勚少有如此淡漠的表情,颜修已经急得皱眉,他却不紧不慢地摇头。

  颜修往近处挪动,再次坐好,他的衣摆搭在腿上,下头露了半截浅蓝彩绣的靴子,说:“我已经打算了,你不要担心,等你的伤好起来,咱们回府上收拾东西,我带你回泱京,去赫王府住,延国这么大,总会有你和我的去处。”

  热流从心口涌起,伴随心酸的还有甜蜜,颜修眨动着泛红的眼睛,憋回一股迅猛的泪。

  陈弼勚却问:“你不喜欢扶汕吗?我以为你最喜欢这里。”

  “我说过,我原本不喜欢崇城,觉得那里禁锢、迂腐,时刻充满将死之气,可后来,我就开始喜欢那里了,”颜修看着陈弼勚的眼睛,又扫到他苍白发干的嘴,于是起身去拿了桌上的水碗,捧到床边来,说,“喝些。”

  陈弼勚抿下半口水,着急地追问他:“为什么后来会喜欢?”

  “因为那里是你的家。”

  空荡的头脑,从前日起就混杂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弼勚没刻意追忆什么,他只是逐渐想起旧事,快变成个正常人,他使劲扯着颜修的手腕,让他坐下。

  倒没有真的使出多大的力气,陈弼勚却疼得皱眉吸气,他还是顶着那张青春俊俏的脸,把自己的伤口捂着,低声道:“这下子,是不是能瞧你的伤了?”

  脸凑得太近,颜修猛然抬眼的一刻,像是重见着那时住在岁华殿内的陈弼勚;他眼中有郁闷,可也有精光,他艰难地忍着疼,说:“因为我也有伤了。”

  “你在想什么?”

  颜修这下子是真的红了眼睛,连鼻尖也红起来,他散落一背长发,人生得艳丽,也有几分憨软,偏是个冷清的个性,他有些楚楚可怜,撇着嘴,再问陈弼勚:“你都想到什么了?”

  陈弼勚猛地伸手,搂紧了颜修的腰,一双手在他背上摸,鼻子快碰上他的鼻子,说:“你知道的。”

  下一刻,陈弼勚抿嘴轻笑,却率先哭了。

  他的那几分天然痞气挂于眼梢,伸了舌尖,去舔颜修的嘴,他再说:“你过得太苦了,从儿时起,就在遇上不幸。”

  “没有。”颜修啜泣着,摇头。

  “现在又多了我拖累你。”

  “没有拖累。”

  颜修很轻地答话,毕了,两人皆是沉默,痛楚时候最猛烈的动情,像夏日暴雨,将人和天地浸润,混成模糊的一片。

  陈弼勚揽着颜修的上身,颜修微斜地倾在他身上,手从床上借力,怕碰疼了他胸前的伤;陈弼勚头一次占据全部的主动。

  张齿衔蝶,暖泉掺香。

  颜修抬手理着凌乱衣衫的领子,说:“不敢,不能。”

  他躺在那床里,陈弼勚上身罩着他的上身,吻过,颜修的一只手深进人家寝衣的领子里,轻摸陈弼勚的后背;颜修还摇着头,说:“剑伤很深。”

  “我不会疼的,快长好了,”他那双眼,像什么涉世未深的小畜生,全无驯养或是凶狠之感,他恳求起人,又带着威慑,嘴贴上了颜修的颊侧,说,“求你救我的命。”

  颜修就更放肆,用指腹轻挠着陈弼勚的脊背,陈弼勚去扯颜修的衣裳,叫大片的皮肉露出来,肩膀也露出来了。

  前胸处有那个因箭伤而来的、肉红色的疤。

  “我知道你想我了,”颜修含羞、怯懦,又壮着胆子,在陈弼勚耳旁念,“我也想你,你或许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不知道我从赫王府逃出去,听了多少让我想死的消息,我一个人在客栈醉酒,拿着你给的簪子,我险些就去跳河了,或者在野外找一棵树吊死。”

  陈弼勚埋着头,舔得颜修胸前那处疤痕刺痒。

  颜修屏息疾喘,帮人撑着肩膀,说:“我那时候心空了,人也空了,是个死尸,又像个游魂。”

  他翻身趴着,视野里是飘逸晃动的床帐。年青久别,欲色皮肉,什么都是新的,新到有生涩的呼吸;什么都是旧的。

  像羽毛雪花的钟情,抖落后飘在四周,饿兽伺机,情人欲动。

  有最急切最欢乐的喘息、叫喊。

  吹桐轩占这一方好山好水,是那年流落时颜修的续命之处,上午天光清朗,云只几缕,像掉进漫天清水中、即将不见的糖。

  然后,什么都成了甜的。

  泱京彻底进了深冬,雪叠了几场,未化时又急急下来。

  林红若在秦绛府上住得自在,原本想懂礼些,买处宅子来住,可秦绛如何也不让林红若离开,这一日无需当班,秦绛便去林红若房里,与她共读医书,再说说药理和别的。

  丫鬟进来通报:“大人,林小姐,仲公子来了。”

  “他怎么来了?”林红若笑着问。

  秦绛忙说:“快叫他来这里,多冷的天。”

  掀了帘子进门,房中温湿暖热,炉子上坐着“吱吱”叫喊的水壶,茶在桌上,下面人又泡了一壶新的,倒着喝,随时添水进去。

  仲晴明穿着蓝色的斗篷,他作揖,说:“见过秦大人,见过林小姐。”

  “晴明你快坐下,我和红若昨日才说起你。”秦绛说道。

  仲晴明就将斗篷脱了,放于一旁,他在桌前坐了,说:“前日与林小姐在街上遇到,她找买糖的铺子,正好,府上有人从南方回来,带了糖和点心,我拿了些过来。”

  林红若听罢,便捂着嘴笑了,她在暖榻上坐着,剥盐炒过的花生,说:“多谢。”

  秦绛很快要走了,林红若执意下来送她,秦绛忽然冷声道:“仲公子,得帮红若穿鞋吧。”

  她原是喜欢玩笑的,本就说了句逗乐的浑话,可没成想,仲晴明瞅着林红若的脸,微笑之后,真的在榻前折起一条腿跪着,拿起了她的绣鞋。

  林红若又惊又羞,直绷着小巧的脚掌,她说:“不用了,秦大人在逗你呢。”

  还未转头,便听着了秦绛特有的、很低的笑,她只淡淡道了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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