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页_残阳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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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修到陈弼勚身边,坐下,他说:“这种状况,回去了也找不到他们在哪里。”

  “我知道你想解释清楚——”

  “不想了,不用了,若是再涉险,将是得不偿失的,”颜修起身去了陈弼勚身后,给他按着背和肩膀,手劲不大不小,正有舒适酸麻的感觉,颜修继续说,“我觉得你近日像个大人。”

  陈弼勚舔了舔沾水的嘴唇,低声道:“我本来就是大人。”

  话还未落,颜修指头上使了个怪力,以至陈弼勚缩着肩惊呼了一声。

  外头天气是好的,云彩多,天也蓝,街上的人比前几日更多了。

  颜修轻笑一声,道:“不可逞强处,就不要冒险和坚持,觉得可疑的事情,哪怕承受损失也不能深陷其中,你的聪慧谁都知道,但不能由于某些事而忘了思索。”

  “你好像不太了解我。”陈弼勚委屈起来,嘴角往下耷着,他抬右手,在自己的左肩上抓住了颜修的手,从手指向上摸,到了腕子,就紧紧地擒住。

  问颜修:“你香囊里包着什么香?”

  颜修答:“不戴香囊。”

  颜修的样貌是秀丽者中拔萃的,穿得简单时也漂亮,陈弼勚回身,就这么盯着颜修,半晌了,说:“歇一下。”

  香是有的,大概是在身上,颜修早晨还在喝药,因此嘴上有些苦气,他去解帐子,就被人从后抱着了,他只得低声劝:“轻一些。”

  “在轻了。”陈弼勚哼声回话,嘴和鼻尖就往颜修的颈窝里埋,他的呼吸起伏,致使颜修的呼吸也不规则了,不顺畅了。

  颜修自己宽衣,背对着陈弼勚,说:“过几日再到泱京了,咱们住不少时候,以后的事该多考虑,若是赫王妃给你找了读书识礼的小姐,你要如何回绝?”

  缓而淡的话语,却略微藏着强迫,颜修才不是会委曲求全的,头发盖着他光·裸的脊背,他过来了,进帐子里来。

  岔开腿坐在了陈弼勚身上。

  问他:“你要如何回绝啊?”

  帷间有香汗气味,许是因为空间窄小,因而人说起话,也与平常不同,颜修的一簇头发垂在胸前,他的拇指在陈弼勚嘴上摩挲,他说:“你千万别辜负我。”

  “不会,不会……”陈弼勚喘着气答他。

  受伤的身子还是会酸得散架,丝绸被子滑去了地上,颜修把脸埋在陈弼勚胸前,沉默了一阵,他眼下通红,把陈弼勚的脖子缠着。

  两个人面对面躺。

  无需说什么了,也不想说什么,不知为何,不长的一年多,像是过了很久,分离过,又重逢,险些再次长久地分离。

  颜修是想知道陈弼勚为何会顺利救他出去的,但后来,便不想知道了。

  泱京,不是极端的冷,也不是极端的热,它是此国的最包罗处,是一些人无法触及的神往。

  泱京也是颜修的梦境,是陈弼勚的生命的容器。

  容素门是庄重处,昌容街是繁盛处,一路向里,可见各色堂皇之建筑,也能见长桥古楼,人着轻薄的衣裳,做买卖,亦或添置家用的东西。

  二人的马在路侧并行,过午,经嫦淅河,到赫王府,只见已经有家仆丫鬟各二位在等,颜修和陈弼勚下了马,他们便着急引路,说:“王爷和王妃都在等了,快请进去。”

  饶烟络还是原本的样子,她在门边站着,一见陈弼勚,便迎上来,开始哽咽了,她笑着,说:“终于等到人了,府衙的快马捎了信来,我与王爷高兴得睡不着觉。”

  陈懋也来了,几人问候过,他说:“进去歇息,改日要让颜公子再瞧瞧我的病。”

  室内阴凉洁净,茶、果子、点心都上了,陈弼勚弯腰捧了水洗脸,他吸气的一瞬间,觉得什么都残破而迅疾地过去了。

  可颜修在,也算是天大的好事。

  注:①出自唐代杜甫《美人行》

  [本回未完]

  第70章第廿九回[贰]

  醴水湖畔,黄花挂枝,紫藤垂瀑,初夏至,是最适宜出行的时候。

  亭楼二座,设了能赏景的茶肆,一座在水边,名曰“麟鸿阁”,一座要往远些,距离街上已经很近了,叫“偷滴春”。

  有些年轻的小姐公子在,他们或是生得富有,也未愁苦于生活的难处,整日过得自在奢靡些,或是上桥,或是荡船,或是进了酒楼茶肆,便到黄昏才回。

  风飘过来,挑得发丝乱飞,颜修将手上的扇子合了,他回头,不见陈弼勚在,于是就再等他一阵。

  这几日都无事可做,颜修自己也过得奢靡,因而无法批判四周的小姐公子们,颜修腰带上没佩什么,那只由陈弼勚送的杜英陀螺仪,早在兵营中弄丢了。

  是有些懊恼的,颜修一旦想起此事,就暗自难受,他再抬头,忽然被人从后揽了腰,陈弼勚扬扬下巴,说;“让你等久了。”

  “做什么……”颜修倒觉得如此亲密不雅观,他脸皮薄,有些扭捏,说,“到处都是人。”

  陈弼勚却硬是揽他的腰,一边往前走,一边打着折扇,说:“也没错揽别人家的,我才不怕看见。”

  颜修知觉到,陈弼勚还是适宜生在此处,适宜过此般生活,如此,是不失真的,是极其和谐的,他的顽皮样子回来了,打扮得风光,头洗得挑净,又梳得齐顺,人高了不少,也精健了不少。

  陈弼勚那只睡莲陀螺仪还在腰上坠着,看起来就知道是个便宜货,但两人都喜欢。

  “去年上元,我就在此处,现在又在此处了。”

  “我知道你还是最喜欢泱京,”颜修脸上写满了然,他在阔袖子下攥了陈弼勚的手,说,“我也喜欢这里,有我的小时候,也有我的亲人,有后来和你相识的日子,我全部的美好都留在泱京了,所以,我也要留在泱京。”

  二人拾级向岸边楼台的高处去,与身旁几人擦肩,陈弼勚任由颜修拽着手,连忙点头,道:“对,你才不是扶汕人,你是泱京人。”

  提起颜修的儿时,那些悲惨总是无法忘怀的,可于他们,这早已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了。

  扶栏而眺,可见醴水湖上银波翻涌,能闻周遭细小的嘈杂,能见天净与地阔。

  “我更像扶汕人,凭什么说我是泱京人,你们泱京人,皆是官家子弟,也有肥富巨贾,学文习武者众多,知晓天下之事,我怎么比?”

  这大抵是玩笑之语,颜修说完,便得意地瞟着陈弼勚,等他怎么回话。

  陈弼勚哼笑一声,凑近了,低声道:“那的确,你不如泱京人。”

  这般雅致如画的景色,讨打算不得乐事,颜修倒懒得和他闹,他看着湖面,说:“咱们原本就合不来,那时候,你记不记得?”

  “合得来。”陈弼勚也不大声说,他十分笃定地吐字,毕了,盯着颜修的脸侧看了半晌,接着,手上绘了双鱼戏荷的折扇抬起来,陈弼勚就在这阴影下,揽住颜修的肩膀,狠狠将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颜修未反应的时候,陈弼勚就这么在近处盯他,再次笃定地说:“合得来。”

  颜修只是作势要凶他,然而并未真的生气,盯着陈弼勚带着委屈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就笑出来,然后有些内敛地凑上去,把一个吻印在了陈弼勚嘴上。

  颜修悄声道:“当然合得来。”

  风卷了袖梢与衣角,湖上有不具名的水鸟在飞,眼中映下的,却只有眼前人。

  想的是什么呢?想的有过往,过往中,多的是悠闲和无虑,也想着近况,想着那么些惊险和离别,想未来的日子,想在一起过很久。

  “不能老在赫王府住着,”陈弼勚像在透露什么秘密,“咱们将会有一处独自的宅子,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颜修皱了皱眉,有些担忧,说:“咱们总要做事吧,不能闲着,不能成天玩乐,我倒是能找个药局坐诊,那你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能做。”陈弼勚开口就是大话。

  “要是去铺子里找活儿,人家问你以前做过什么,你怎么答?做过皇帝吗?”颜修看他可爱,就伸手拽了拽他的耳朵,过后,又觉得肉麻了。

  陈弼勚看他高兴了,就伸着耳朵任他拽,答:“我好歹也是皇亲贵族吧,怎么可能去铺子里呀,至少得自己开一家铺子。”

  “嗯,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终于从一切未知的境地里走出来了,颜修起先担忧在泱京生活不安全,可陈弼勚十分淡然,他说:“要是真的要抓我,我连城门都进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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