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页_残阳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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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

  颜修是第二日卯时在岁华殿外听旨的,那时候日头未升,宫中及路上的草丛里还有几声虫啸,殿内外的宫灯全亮了,内侍们皆忙碌着,备着早膳,也停好了去定真殿要坐的轿子。

  那内侍总管宣了陈弼勚的旨意,再将写了字的、安黑牛角轴的绫绢递来,那上面书:昭曰,汕水之月辉,凝灵秀矣,朝露远生春麒山顶,待人之仁心,其性之温,其行之良,医得妙手,药得章法,从命弘德,以显其用。兹特赠尔:太医署侍御师。钦哉。

  而后,颜修就见陈弼勚被簇拥着,他着了明黄色锦缎的深衣长靴,那些层叠繁复的衣袍襟袖,在浩荡的晨风中飘起来,正面目严肃地自宫室阶梯上下来,穿过跪满一地的人,走了。

  再一会儿,又一位内侍来了,他问了颜修的安,说:“我带大人认个路,您也能在屋中歇息到天亮,等太医令毕大人下朝来,详解差事。”

  “本已经歇得迟了,你们总卯时前起,不宜体气的循序修整。”

  “除却后宫中散漫松懈些,再全部是这样的,奴才奴婢如此,陛下更如此,习惯之后就不嫌早了。”

  说着话的时候,内侍就挑灯引颜修往别处走了,他算是年轻的,但总佝着头,于是便看不清楚具体的容貌。

  颜修在刹那间淡笑了,感叹:“那着实是的,闲暇和功绩不可得兼。”

  他们出了岁华殿,从沧华园侧边的道路上行进,灯笼打下一圈清冷的白光,晃荡在脚下齐整的灰色砖路上,颜修着了层叠的枣红衣衫,他望着暗藏在崇城夜色下的树影楼台,在一瞬间里记起了怀清宫外朱绿相衬的酸枣树。

  天边终于染上了明亮的一丝白色。

  前方是红墙围拢的半旧庭院,两盏高悬的灯笼已经亮起了,颜修细致抬头去瞧门上的牌匾,只见写了“太医署”三字。

  来带路的少年男子杏眼剑眉,白且瘦,他立即作揖了,说:“太医署副使赵喙见过颜大人。”

  “如此年轻便在这里当差?”

  “我十六了。”赵喙又作揖回颜修的话,接着便差引路的内侍回去;赵喙带颜修往院内去,堂屋的门上也是淡黄色灯笼,匾额上写了“厚朴”两字。

  这赵喙大约也是缜密清高的心性,看着便不苟言笑,他着了青色绕襟袍,头发高挽起一个漂亮的髻,生得宽背尖脸,十分清秀。

  进了堂屋,便只见排列整齐的一些桌案椅子,盛书的架子有两个整排,顶层堆满了灰扑扑的方纸。

  有人自屋内的素色屏风后面来了,她手捧着一盏泛起黄光的崭新铜灯,有张棱角显眼的脸庞,头发在额前半分开了,梳得利落齐整。

  穿着白色衬袍以及淡青色的、在外的纱衫。

  女子问:“这是何人?”

  “秦大人,这便是新封的侍御师,颜大人,”赵喙又回头过来,对颜修说,“这是侍御师秦大人,我们同在此做事的。”

  “见过秦大人,在下颜自落。”颜修便立即颔首作揖了。

  秦绛总也没笑,绷着下颌注视小些时候,这才轻飘飘地点头,说:“在下秦绛,你今后便在里院子的房里,赵喙明白怎么做的,昨日毕大人嘱咐过了。”

  话也没讲许多,秦绛就捧着灯出去了,赵喙立即凑过来,说:“你不必觉得她冷落人,她对谁都这样,太医令毕大人都没敢吵她。”

  “人有各自的脾性,我懂的。”

  颜修又跟随赵喙往堂屋外面去了,视线中的房屋院墙清楚起来,天成了清淡的灰色,里院子的屋室更宽敞些,赵喙开了侧边的一间,又急忙将灯点上了,他说:“都收整好了,你以后都能在此歇息,若是缺什么,我便喊内务府的人去办。”

  颜修在这屋内扫视了一番,见床和书桌都是有的,即便远没有桃慵馆豪华细致,但至少是齐整干净的,墙上还挂着行草的“空青远志”,凑近看才知道,落款是:癸未余月,郑斐。

  [本回未完]

  第3章第一回[叁]

  屈瑶还是在病中的,可她神色清明起来了,也全然不会再昏厥抽搐;西空国主送来的羊脂镯子十对,是暗纹花式各不相同的,屈瑶从太后那里得来三对,又外加一件红色缎盘金银绣夹衫。

  屈瑶正披着夹衫,借晌午的日头光瞧经书上齐整的字迹,而后,缓缓读了几句:“若我灭后,末世众生,有能自诵,若教他诵,当知如是诵持众生,火不能烧,水不能溺,大毒小毒所不能害……①”

  女侍早已从外来了,她生得低矮,一张小嘴殷红色,又得一双墨黑色的眼睛,说起话来机灵:“殿下,今日屈将军来了,在外头候着,来看你。”

  屈瑶将淡黄色经卷翻去一页,低着头询问:“哪个屈将军?”

  “是……殿下的父亲,屈将军,”女侍叫一室,仅比屈瑶小了一岁,她随即笑了,上前来捋屈瑶肩头乱着的发丝,说,“我来帮殿下梳头更衣。”

  屈瑶抬起了英气明朗的眼睛,但此刻,其中是抚水般倦意;她摇了摇头,说:“四月初来此,成了贤妃,后来又做了皇后;于陛下,我未说十句好话,未听十句好话……我早忘了还有父亲。”

  屈瑶将手边的红叶子放进书页之间,然后,将那本《楞严经》合上,放在了榻的软垫底下。

  于是,一室立即喊了另外的女侍进来,俩人忙碌着帮屈瑶穿好一身淡黄金绣的裙与外衫,妆也化了动人明艳的一个,将久病的憔悴遮盖去了。

  屈瑶头戴的是太后亲赐的金蝴蝶珍珠凤冠,她缓步往外间去,然后,便见到了站立在门边的屈房离,那男子仍旧是削瘦的脸庞和窄细凤眼。

  他不说什么,忽然就正身跪好了,接着,便给屈瑶扣了三个头,说:“微臣屈参见皇后。”

  屈瑶开始手心沁汗了,她被一室搀扶着站好,只冷着脸难说话。

  屈房离仍旧跪着,说:“殿下成人中之凤,是屈家上下的荣幸,府中一切安好,你且放心在此。”

  “屈大人,殿下来崇城之后总病着,你应该知道……”一室冷脸搀扶着屈瑶向右,总算将她安置到椅子中去,她又说,“屈大人,你也不必跪着了,殿下许久不见亲人,看不得这些。”

  接着,一室立即差人去拿些果子和糕点来,又上了一壶龙井,屈瑶只盯着眼前的一切,毫无章法地乱瞧;一抹水光划开在她脸上,屈瑶的下巴和手指皆乱颤着,她合不住困倦的泪眼,只是看着屈房离,然后,便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不住地摆头。

  屈房离未坐一刻,起身后总面目无情地站立着,而后,又说:“殿下凤体不适,微臣就不久留了,听陛下说已经为你寻得了一位好御医。”

  屈瑶这下子似乎果真说不了话了,她开始“呀呀”乱叫了几声,接下去便攥紧了一室的手腕,用手指着寝房那边。

  “屈大人,奴婢照料殿下歇息了。”

  有两位女侍在屈瑶身后跟着,一室伸着胳膊扶她到床上去躺,接着,便摆好了屏风,又喊守门的内侍,遣他到太医署请人过来。

  颜修出了怀清宫,未时已过,他也未再回太医署收整什么,赵喙连着打了两个呵欠,说:“今日夜里是我当班。”

  远看,酸枣树上还是红绿交织的,颜修和赵喙往前走着,在一处宫室外墙的角落处便分开,颜修要回桃慵馆中去。

  他未见清风斜阳里如此华美的崇城,因此在经过一处廊亭时思绪顿挫了几分,只见金光然在远处宫楼的琉璃顶上,又将树冠的一半鎏金,水上有荷叶翻滚,又一处活塘中是养得漂亮的黑白天鹅。

  这仅是沧华园中窄小的一景,亭中木柱上的题诗中有“樵人归尽欲,烟鸟栖初定②”两句。

  若说泱京早已经到了秋凉时节,那么扶汕便还停留在冗长夏季的尾端,颜府总空荡荡,仅留了萧探晴一人。

  直到这一日,漫长的雨季歇息下去,深红色的晚霞染了漫天,潮气浸在青色的石砖深处,因而生出几粒细小的黄草来;颜幽是贸然回来的,他背上是绛色的的剑,又着了深青和黑相间的箭袖绕襟袍,他生得与颜修相似的眼睛,却独有着狠厉的神色,面颊更宽几分,额前的发丝飘摇散漫着。

  颜幽长成了与兄长不同的、沉闷的脾性。

  “二公子,”萧探晴立即迎了上去,仰脸看着他,继而笑了,“公子他如今不在,月初时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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