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页_残阳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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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烟络也去瞧那字,说:“你总要西去的,你只是陛下的皇叔,又不是他的父亲。”

  “这是陈姓的天下,”陈懋已经满脸花白的胡子,他较饶烟络年长些,更被早年的劳累催得更沧桑了,他感叹,“方才来的消息,仲花疏与屈房离在崇城密谈,就在今日早上。”

  饶烟络立即领会了,她点头,说:“仲花疏还是那个仲花疏啊,陛下昨日才去石山,她就按捺不住了。”

  古字用的纸早已泛黄,并且有着肮脏的水痕,陈懋的手撑在桌上,他脊背有些佝偻了,但仍旧能见壮年时候威严的样貌,他点头,说:“陛下经历尚浅,即便机敏聪慧,天生帝王之姿,也有他的十二哥在旁辅佐,可朝野中各权臣拉锯,仅他一人在明处。”

  “但仲花疏没太狠的心。”饶烟络猜想道。

  “她既成了太后,就不是心软的,屈房离现今驻军琼涉,又在泱京有不少的兵,若是他有了靠山,得了实权,那时候,仲花疏也救不了她的小儿了。”

  饶烟络点了头,低声地说:“并且,现今屈房离的独女是皇后了。”

  正说话的时候,那些家仆已捧了碗盘在厅内,饶烟络在陈懋的身边,与他一同向那处去,陈懋又说:“我务必即刻上奏,劝他提防才是。”

  饶烟络遂称是,后,二人便去用饭了。

  [本回完]

  下回说

  长兄近血入巫门药

  舍弟远身现春麒山

  第9章第四回[壹]

  长兄近血入巫门药

  舍弟远身现春麒山

  ——

  一双马行至石山近处,天色要深黑了。

  “香棠公主,”颜修在说,“昨夜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若是未用好药救治,他怕是已经不好了。”

  要过一丛密集的黄杨,因此便不能奔马,陈弦渊疲倦地呼气,说:“你嘴上饶他两句吧,按理说给了你府邸金银,又加官进爵,你要跪谢报恩才是的……你就是看他舍不得杀你,才总狂言在口。”

  “倒不是不舍,仅是比起一个御厨或是一位先帝的妃嫔,我更有用处,所以侥幸地保着命。”

  “他十三的时候就登基了,看似幼稚贪玩,可实际上比父皇更理性明事,更会取舍;我那时成婚,嫁去西空的时候,他还是六七岁的孩童,后来我再回来,他就已经是大延的储君了,”陈弦渊的声音疾缓不定,她停顿了一瞬,又说,“后来他成了陛下,我出嫁之后第一次回来长住,他专程派人去外郊接我,换坐了大延的车马,他还命人清扫我母妃生前的寝宫。让我住在熟悉的地方……他是弟弟吗?倒更胜我的兄长。”

  说话的时候,二人已出了不宽的林子,前方是一片被荒草围困的道路,陈弦渊喊了一声“驾”。

  不多时,视野尽头的光点成了晕开的、越来越大的火色光圈,旗帜在山风里闪动,一小片夜幕被映得发红了。

  马停在营地外,便有人来牵了,陈弦渊引着颜修向里去。

  到深处,见那大帐四周站立了十几个兵,为首的兼芳行了礼,遂引着两人进去。

  秦绛面色哑白,说:“还活着。颜大人,用了‘百毒舒’。”

  继而,陈弢劭也起身走来,众人没谁再言语寒暄,颜修径直去了陈弼勚的近处,将手上的木匣放下,打开被子去查看伤口,又试了脉象。

  “此毒不寻常,我解不了……只有一法。”

  陈弼勚已经面如纸色了,颜修去掰他蜷曲的指头,发觉是冰冷的。

  “你请说。”陈弢劭低声道。

  “我曾经读过《巫酉》,其中说弛斑深山氏族的起死回生之术,要用人血入一剂淡毒,又加红木和丹砂焚烧,食下方可。”

  秦绛的面容有些紧绷,她未再听许多,便后退了两步,陈弦渊着急地问:“外山巫术?”

  “是,”颜修站立好了,对众人说,“但贸然服毒疗毒,未曾有过试验,不能保证会救活他。”

  颜修再去瞧陈弼勚的眼下,指尖轻碰着他愈发僵硬的身体,他拿了药匣,转身便向外去了,秦绛在后跟随着。

  “去我帐中吧。”秦绛说。

  颜修应她,二人往另一处帐篷中去,颜修将要用的物品皆备好了,他脱衣,只穿了衬袍,在矮桌旁的草席上跪坐好,点起油灯来。

  没多时,陈弢劭便来了,他躬着腰进门,一来便在颜修身前跪坐,说:“用我的血。”

  “想好了?”颜修问。

  “想好了,是——我与弦渊的主意,厢吉王与人去寻玉澈王了,他昨夜独自出去,现在还未归。”

  油灯不算亮,颜修总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他抬眼去审视陈弢劭,想思虑与他兄友弟恭的缘由,可又有些不信陈弢劭了。

  “劳烦秦大人把银针给我。”颜修抬头去看站在暗处的秦绛。

  因而,秦绛又捧了盏烛灯去,将那一箱家什拿来,挑了银针递给颜修。

  颜修便取来针用,破了陈弢劭的指尖,血盛在半旧的银壶中。

  继而,颜修指了亲近和陈弢劭出去,后又添了丹砂等在血中,他将银壶架在烛灯上,待其沸腾、干涸,而后就是苦涩的焦糊味。

  颜修将烛灯熄灭了。

  颜修由一名侍卫引着,去一旁空闲的帐中,那处已经备了厚的被褥,还有两壶暖身的太清红云浆,油灯与烛灯均点着,桌上还有干肉、葵花等吃食。

  听见帐外的侍卫唤了“流谦王”。

  颜修便起身去迎,陈弽勋着了灰色单衫,他与颜修问候,说:“都在忧心陛下的伤,我也来询问。”

  “去帐中坐吧。”

  颜修收了陈弽勋拿来的一坛五加皮,两人遂在草垫上坐了,颜修将原本有的太清红云浆斟来喝。

  他讲:“陛下已经服了药,无需担忧。”

  “石山中蛇虫众多,你在此处歇息,也要当心才是。”陈弽勋一口将酒饮尽,又斟来一杯,说道。

  颜修便点头应声了,两人又交谈许久,说了些诗文药理的闲事,颜修喝得颊上两团淡红,略微有些神志模糊,他捂嘴轻咳几声,便抬眼去说:“路上有些受寒了。”

  颜修一张脸生得丝毫不尖锐薄冷,而有种掩藏在恢弘仙气里的暖艳,在灯下,因此眉骨、下巴、鼻尖均被显眼的阴影修饰,他是个标致的男子,某一瞬里,也像个明媚的女子。

  有扶汕水间的暖气,也峻冷如泱京秋日的群山。

  颜修的酒量看似是不好的,因此一种清浆就喝得神情迷蒙,一会儿,陈弢劭便差了人来请他,一同往陈弼勚帐中去,陈弽勋便告辞走了。

  秦绛转身来,右手揪紧了颜修的衣袖,她从未这样外露过慌张,此时,连气息都在紧促地颤抖着,说:“你去看,我没法子了。”

  陈弢劭、陈弦渊均站立在床边,只听女子说:“现今还未有储君。”

  陈弢劭便问:“我是否该差人回崇城,请熹赫王到此?”

  那酒的后劲带着烫意,从眉梢蔓去脚底,颜修将秦绛的手从衣袖上扯去,他往床边走,踩着颤动的烛光。

  近处传来马鸣,一阵,又有人用极高的声音喧嚷着。

  颜修错觉得自己穿行在夜幕下的府邸中,看见了那些塌倒的屋梁,以及着火的器具,他一瞬间回忆起众多的事情,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温素月教他:“白夜风穿雨,生方无断路。”

  陈弼勚或许真的要断气了,因为他睡得端正平静,已经无平稳显著的鼻息。颜修独自在床边的方凳上坐下,他去抓陈弼勚冰冷的手。

  “我觉得好些了。”颜修尚不算笃定地说出这话,他眼中还有酒后蔓延的红色,又含着半包头昏时候梳洗倦意的眼泪,他知觉到那只手是使了缰绳弓箭的,是写过多年好字的……

  是拿过沉重的玉玺的。

  可仍是修长柔韧的,是未停止生长的,是骨节锋利且宽阔的。

  第二日,已经是透着光的清早了,林中飞鸟嚷个不停,陈弼勚在一阵浑身的抽疼中惊醒了,他扯动僵硬的手臂,却知觉到了握着他右手的一双柔软、精巧却生着粗茧的、男子的手。

  “兼芳,兼芳……”陈弼勚头脑不清楚,只皱起眉去喊人。

  于是兼芳立即来了,他腰间挂着剑,进门便在床边跪下了,苦着张脸,说:“臣在。”

  接着,陈弼勚还未说什么,便有陈弢劭、陈弦渊进来,他们也是在外候着的,预备随意吃些干粮米汤的;陈弦渊立即哭了,肿着一双眼睛,也在床边跪下,说:“陛下,我是弦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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