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建安_为谁入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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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建安

  从深州到建安的路颇有些长远,我与师姐一同颠簸了近十日才入了建安城,看着马车外的胡杨变成细柳,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上次入建安已经是七年前了。”师姐放下马车的卷帘,叹了口气。

  “是啊,那时我还小,只觉得建安城是真的大,真的繁华,在建安呆了那么多日竟也无法完整地逛完一圈。”我笑看向师姐,“只记得建安城的梅花糕是真的好吃,这次来一定要找机会再吃一次。”

  马车的速度渐慢,停在了路的一侧。有人敲了敲马车:“二位姑娘,客栈到了,还请二位姑娘移步下车。”

  一个小厮忙着在马车旁摆脚凳,我轻轻一笑,想要翻身下马车,却被师姐拉住。我回头看了一眼师姐,师姐没说话,只等脚凳摆好,理了理衣裙,施施然踩着脚蹬落了地。

  “二位在客栈先稍作休息,稍后会有宫里的车马来接姑娘们入宫。”车夫对我与师姐恭敬地说,“老奴就先将马车送回了。”

  师姐点点头,向车夫行了半礼,目送车夫离开方才领着我进了客栈。刚刚关上房门便说:

  “这几日在建安,你的武功还是不要外露的好。虽说或许没什么妨碍,但皇宫里最是忌惮你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武功高强的女子,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我知道的。”我故意嬉皮笑脸地惹师姐开心,“我哪里柔柔弱弱,从医这些年我明明注重调理身强体健好吗?”

  师姐将随身的行装一一取出,为我挑了件简单朴素些的衣裙:“大概过不多久就会有人来接了,你沐浴后换上这件,等着出发就是了。”师姐顿了顿,继续说,“若是能在建安找到邸大人或许行事会方便些,你这冲撞的性格也能多几分保障。”

  “邸大人是什么人,岂是我们相见就能见到的。”我笑了起来,“更何况这建安城自带威严,再过泼皮的人入了建安都会多上几分谨慎,更何况我们要去的是皇城,不下的腿软就算好了,哪还能冲撞的起来?”

  师姐有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微微扬了扬头示意我去沐浴更衣。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我与师姐乘着马车到了宫门之外,随后便见到一早候在此地的宫人带着我们步行入宫。起初还能记得住究竟走过了多少道门,历经了多少座宫殿,现在只剩下眼花缭乱。我学着路两侧匆匆行过的宫人的样子,双手置于身前,垂头颔首,脚步飞快地跟上带路宫人的步伐。

  前面的宫人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伟岸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宫人向他行了礼:“邸大人,这二位是深州推举入宫医治的三味堂的大夫。”

  我不敢抬头,只弯腰行礼:“邸大人。”

  “深州三味堂?好,好,快进去吧。”敦厚深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宫人又行了一礼,向旁边侧身让开,我也跟着让了路,等到那个身影走远了方才直起腰来远远地看了一会儿。

  邸穆青,一代名将,收西域,平焉宿,如今深州大乱,焉宿卷土重来,却依旧只是在皇宫中做个皇上身边的虚职。不知是该感叹如今的皇帝忌惮他功高盖主不予重用,还是该感慨此人志不在战场惟在俸禄封侯。

  宫人见我久久未动有些不知所措,师姐用手肘轻碰了碰我我方才回过神来,向师姐点点头,随着宫人进了皇上的寝殿去。

  御前侍奉的人塞了满满一屋子,打眼一瞧光宫人便有十余人,另还有前来侍疾的妃嫔与亲王、探病的前朝官臣、围坐探讨病情的太医,每个人却都一言不发,即使在说话的人也都细声细气地,偌大的寝殿落针可闻。

  宫人示意我与师姐先候在外殿,独自进了内殿去。没过一会儿,宫人便掀开了内殿的帘子,看着我与师姐点点头,让我们进去。

  内殿的人不多,床边坐着的是一位女子,衣着不算华贵,但用料极好,样子也是大方。宫人弯腰行礼叫了一声“皇后娘娘”,我与师姐立刻行了大礼。

  “免礼吧。”听得出皇后娘娘的声音很是疲惫,“这几日太医没少开药,各路的医师也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轮,但陛下的病情总是不见好转。听闻你们在深州享有盛名,你们来瞧瞧陛下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享有盛名不敢当,程湘的医术只是家传,自是比不得宫中太医的,如今能为陛下效力程湘自是惶恐,只能全力以赴。”我直了腰看向皇后娘娘,“只是还不知陛下是何时发病,又是如何的症状。”

  “陛下自幼身体便虚弱,登基后政务繁忙更是难以支持,时常精神不佳感到困乏无力,夜间常发癔症。深州一战以来癔症愈发频繁,直至现在会长久昏迷。”立在陛下床边的一位中年男子接过了话,许是来陪侍的大臣,“太医诊了脉象,只说脉象十分虚弱,陷入昏迷后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太医们也按照癔症的诊断开了药方,只是仍不见好转。”

  我跪在陛下的塌旁,从药箱中取了脉枕来,被一旁的宫人拦住,从小抽匣中取了脉枕放在塌上,皇后娘娘亲自把陛下的手从被子里取出来在脉枕上摆好,宫人才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把指尖搭到陛下的手腕上,突然心下一惊,指尖不由得猛地颤动了一下。

  “很是严重吗?”皇后娘娘见我神色大变,满脸担忧地问我。

  我朝皇后俯下身子:“民女多有冒犯,不知可否将陛下的衣领稍稍解开。”

  我看向宫人,宫人又看向旁边陪侍的大臣,我心里一阵紧张,只怕是自己说错了话。最终是皇后看向我点点头,将陛下的寝衣向下褪了两寸,我向前跪了一步,看向陛下的耳后。

  耳后有浅红色的经脉若隐若现,尚未蔓延到颈部以下,又日常被头发所遮蔽,的确很难发现。

  我轻声唤了师姐过来看,师姐只是微微瞟了一眼,依然神色如常,跪在我身边为陛下请了脉,很是冷静地重新站起来。我回头看了眼师姐,她却只是抬眼回了我一个对视。

  “陛下的病情民女不敢妄言,不知可否让民女见一见为陛下诊治的太医,或是看一看陛下如今的药方,也好让民女讨教一二。”

  “赵大人,”皇后娘娘向站在另一侧的陪侍臣子微微颔首,“郑太医可在?”

  “郑太医今日虽当值,但刚刚回了太医院里抓药,怕是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赵大人回道。

  “本宫知道,郑太医反对本宫从四海之内搜罗名医的做法,可如今陛下的病情已是如此,本宫也只能出此下策,若是每每从宫外来了大夫郑太医便躲了又怎么是办法。”皇后面色依然冷静,眼睛里却写着不满。

  “今日只是凑巧罢了,皇后娘娘的旨意郑太医怎敢不从。”赵大人屈身回复道,“郑太医乃太医院翘楚,此次去抓药大概还要安置太医院内的其它事务,二位不如移步太医院,那儿有皇上这段时间服用的所有药饮记录。”

  我还想说什么,师姐在我身后向皇后行了一礼:“那民女就先行告退。”

  我回头看了师姐一眼,回过头来看到皇后娘娘疲惫地看向身边的宫人:“你带二位大夫前往太医院,今日天色已晚,二位又刚到建安,去过太医院不必再回来向本宫问安了。明日卯时宫中的马车会去客栈接二位入宫。”

  我只好也点点头,向皇后行一大礼告退。

  师姐与我一路无言,直到进了客栈,师姐关好了门,又仔细地闭了窗,方才问我:

  “你也觉得是,对不对?”

  “中毒的迹象很轻,可见用毒之量并不大,脉象虽然虚弱危险,但短时间内并不会毒发丧命,这又是谁的手笔?”我倒了杯茶给自己,还未端到嘴边便又放下,“太医院用药十分谨慎,只不过是些安神补气、治疗癔症的药罢了,先帝赤星堇毒发身亡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太医院中竟还没有人能认出这是赤星堇的毒吗?”

  “你打算怎么办?”师姐看向我。

  “先为陛下解毒再思索下一步吧。”我叹了口气,“虽说毒性不重,但毕竟陛下身体虚弱,如此下去必会对身体有所伤害。”

  “你醒醒,程湘,你真的打算说出这是赤星堇吗?”师姐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我,“你忘了七年前师傅是如何……”

  师姐说的有些哽咽,我心乱如麻,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那我又能怎样,我是大夫,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赤星堇能在太医中蒙混过关,这会是巧合吗?若是有人刻意为之你又怎能凭一己之力回天,只能是又白白送了自己的命罢了。”师姐看向我,“这里不是深州,这也不仅是医术的问题,你的医术确是顶天,但这是官场,是权力,你的医术只能医人,而在官场混迹的都不是‘人’。”

  我捂着脸没说话,师姐语气缓和下来:“你不打算查查这赤星堇是如何进入陛下体内的吗?是药饮?还是如你所说百崖山里的一般?可从未听说过陛下有吸烟之癖。”

  “我固然好奇。”我撑着头说道,“可就如你所说,官场之事若是被我一个小女子查了出来岂不是太蹊跷。”

  “你就不想为师傅平反、给师傅报仇吗?师傅不该死,他什么都没做,他只不过尽了一个大夫救人的本分,该死的是那些朝廷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师姐,这里是建安。”我正了神情,“更何况我们是受了皇家的旨意宿在这里,难免隔墙有耳。我想要,我想要知道真相,想要还我爹一个清白,但我爹说了,报仇之事断不可为,我若是存心报仇,我或许早早的就想办法入了太医院,将我这一生都将在建安城里的的勾心斗角中度过,但是这不是我爹想看到的。”

  师姐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没有说话。我站起身来:

  “今日早些睡吧,明日入宫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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