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人情_山海书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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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人情

  言梳听到的消息未过几时也传到了温秉初的耳里。

  今日来温家赴宴的人多半都是在背后支持温家推倒赵氏王朝的各大家族,男客那边探听到的消息也更为准确。

  温秉初才知道,就在那日暴雨,小镇的客栈内谢大当家找过他之后回去奇峰山,便整合了奇峰山的山匪们一同下了奇峰山,沿山的西侧过龙鱼湖,突击了一次赵氏兵队。

  彼时赵氏兵队有一队正与温家狂战,未料到身后有人来袭,奇峰寨杀了赵氏兵队一千三百多人,自己折损了两百余人后又全身而退。

  谢大当家带人回到山寨后便加强了山西侧的防范,赵氏兵队几次三番来袭,都被奇峰寨抵挡在外。

  奇峰寨占据奇峰山高峰,多岭把守,赵氏兵队久攻不下,将兵力分散成两路,温家这边反而好打了许多,短短十日内就突破了两城,打退赵氏兵三次。

  满月酒的酒宴上,战事前线下来的人说这话满是炫耀,温秉初却听得心惊。

  就在前几日谢大当家带人在龙鱼湖周围抵抗赵氏兵队,双方死伤皆有,难分胜负,赵氏兵队驻扎于龙鱼湖的另一侧,偌大的湖面隔断了双方,可战后众人却没找到谢大当家。

  有人说谢大当家或是在乱战之中掉进湖里淹死了。

  满月酒到了晚间,言梳与宋阙于后院中碰了面,打算与温家作别,确定明日一早便走。

  二人到了温家内厅外正见温秉初朝外走,脸色难看,温秉贤在后头跟着,紧皱眉头几步跨出去,提小鸡崽子似的提起自家弟弟的衣领道:“你是疯了?要去奇峰山送死?!”

  “不是送死,是去寻人。”温秉初扯着衣襟回头瞪了温秉贤一眼:“哥,我二十多了你当我还是十二吗?方才我已说过,谢大当家于我有恩,他们如今与赵氏打得如火如荼也有我的责任,我非是去送命,我不会碰见赵氏兵的。”

  “你说不碰见就不碰见?!”温秉贤道:“若是你碰不上,又怎会上奇峰山?!左右就是一群山匪,死了便死了!什么救命之恩,她那是绑你要赎金!你忘了她还抢了林家的三车银子了?!”

  温秉初沉默着,只是挣脱温秉贤的动作未减。

  兄弟二人见言梳与宋阙就站在不远处,进退不是,停了争执。

  温秉贤在外人面前还要顾及自家弟弟的面子,于是松开温秉初低声道:“我不会帮你,你想借我的兵去救山匪?除非我脑子坏了,现在滚回屋里去看书,老老实实的别让咱爹操心了!”

  温秉初理了衣襟,也没顾上与人打招呼的礼节,径自离开。

  温秉贤脸色挂不住,但还是对宋阙笑了笑,院外还有一些饮醉的客人未离开,热闹又嘈杂的喧闹声时时传来。

  宋阙向温秉贤表明了明日要与言梳一同离开,温秉贤也没多留他们,毕竟今日满月酒之后,他也得回前线坐营,双方互相拱手后,明日宋阙和言梳离开就不必再来拜别主人了。

  圆月挂空,云拂树梢。

  言梳不想回去,便一路把宋阙送到了男客住的小院前,宋阙无奈道:“你送我回来,等会儿我还得再送你走。”

  言梳唔了一声,手上玩儿着竹叶道:“我有些担心谢大当家。”

  这感觉正如之前在京都担心唐九一般,听闻友人出了坏消息,言梳想她今晚应当又睡不着了。

  宋阙伸手点了一下她被风吹得略红的鼻尖道:“有人比你更担心。”

  “师父是说温公子?”言梳叹气:“可惜温公子不喜欢谢大当家,否则他们俩还当真是挺般配的。”

  “你又如何能看出他们般配了?”宋阙问。

  言梳道:“师父不是说过吗?人与人相处如同榫卯,相同的未必合适,有差异才有意思,谢大当家与温公子差异可大了。”

  “差异有度,两种极端亦无法契合。”宋阙说。

  言梳问:“师父的意思是,他们不会在一起吗?”

  宋阙只笑,回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言梳还想问什么,他却伸手轻轻推了言梳的肩道:“好了,现在轮到我送你回去,不许耍赖撒娇,早些休息,明日我们清晨出发。”

  言梳哦了声,将方才对话抛诸脑后,心想能与宋阙再走一路,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次日一早,言梳果真天没亮就醒了,她前几日陪温家小妹上街时看到了一顶可爱的虎头帽,毛茸茸的虎皮纹,额前还镶了一块白玉,煞是好看,只是当下不适用。

  言梳临走前将那虎头帽放在了温家大嫂的院子里,算是自己给奶娃留的一点儿心意。

  她没什么行李要收拾,两手空空便离开了院子去找宋阙。

  宋阙从屋内出来时,言梳正蹲在他的门前守了有一刻钟,她手上玩儿着竹叶,背影显得瘦弱可怜,夏日穿着单薄,几件轻薄的衣衫甚至能透出言梳的脊骨。

  宋阙走到她身后低腰去看,便见言梳手中的竹叶上停留了一只蝴蝶,那是她从先前小镇的客栈里带出来的,居然当真跟了她一路。

  言梳小心翼翼地护着,没舍得弄掉蝴蝶翅膀上的一粒粉。

  见宋阙出来,言梳昂首对他一笑,丝毫不觉得宋阙来迟了,只想着是自己来早了,还问了句:“没打扰师父休息吧?”

  宋阙摇头,手指对着停在竹叶上的蝴蝶隔空轻轻弹了一下,那蝴蝶便起身飞到了言梳的头顶,落在她发髻的玉簪上。

  两人从温家离开,才骑上马,便见另一道身影从小门窜出,骏马长嘶一声,坐在马上的人吓得双手抱着马脖子,半张脸埋在了马鬃中,竟由着烈马疯跑,几下便没了踪影。

  言梳摸了摸身下被吓得不安的小马,这马她才买来没两天,卖马的说没被人骑过,胆子有点儿小,正适合她。

  等小马安静下来了,言梳才问:“方才骑马那人……是温公子吧?”

  宋阙嗯了一声:“瞧着身影像。”

  能在温家弄一匹好马来,还能直接从侧门驾马跑出的,除了是温家的主人也没其他可能了。

  只是言梳记得温秉初从来不会骑马,就是温秉贤把他从奇峰山上带下来,算是一路逃出奇峰山境内,他也是稳稳当当坐在马车内的。

  方才他抱着马脖子的模样,很有可能在下个路口就被马给甩下来。

  此番离开温家,温秉初非但是偷了他兄长的马,还偷拿了他兄长少年时练的一把长戟。

  温秉贤万万没想到,温秉初居然自行学会了骑马,且无一个学习的过程,直接将他那匹来之不易的千里马给驾走了。

  温秉贤气急,知道温秉初这一定是往奇峰山跑了。

  他心里就奇怪了,好不容易从山匪窝里跑出来的人,怎么会在家闲不住还要跑回山匪窝里去?难道奇峰寨里的伙食能比温家好?

  可温秉初不是从来只吃素的吗?

  等温秉贤带人离开温家去追温秉初时,温秉初已经跑出了肃坦城,也渐渐学会如何控制身下那匹烈马了。

  温秉贤让温秉初冷静,他冷静了一夜的结果就是,总要去还这个人情的。

  是,谢大当家起初并不是刻意救他,她带他去奇峰寨完全是为了能用他的命换一万两银子,但不可否认当初若非是谢大当家射出的那一箭,他温秉初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他的脑中总回忆起那夜小镇客栈外的暴雨,他眼见着谢大当家从二楼窗户跳下去,摔在了一楼的院子里,她摔得有些狠,冰冷刺骨的骤雨打在人身上尤其痛,更别说她还负了伤。

  温秉初想到谢大当家千里迢迢冒雨前来就是为了他一个解释,他说一句,她就信了,即便是不辜负这一份信任,他也可以帮个忙,至少……帮忙找出那日长角峰上真正背叛奇峰寨的人是谁。

  一路上骑马狂奔,温秉初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就算是报恩,就算是去还人情的!

  等还了这次人情,他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继续当她的山匪头子,他也回来温家,再书信一封与林五姑娘赔个不是。

  温秉初到了奇峰山山脚下的镇子里时,天已经将黑,入夜不能赶山路,他便打算在客栈歇一晚上。

  于客栈点了晚饭,饭还没上桌,温秉初便听客栈里的人说,奇峰寨这几日闹了内讧,说是谢大当家死了多日,夏达成了二当家,不打算为谢大当家报仇了。寨子里的山匪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便起了纷争,有近万人离开了奇峰寨,又剩一万多继续守山。

  近来龙鱼湖附近尤其不安全,守山的一万多人与赵氏兵队打了好几次,奇峰山易守难攻,赵氏兵队占不到便宜,但奇峰寨也耗不了太久。

  温秉初听到这些,看了一眼窗外将落的太阳,哑着声音问了句:“你们确定谢大当家已死?”

  “死了!真的死了!那龙鱼湖边上还有夏达给她立的碑呢,只是人死了尸体找不到,怕是骨肉早已被湖中鱼给瓜分了。”客栈里的人回话。

  一听立了碑,温秉初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他半垂着眼眸望向门外,来时路上考虑的一切计划都被打乱。

  他答应了兄长不会以身犯险,所以本打算从巨石峰上山,再以兵法帮奇峰寨对抗赵氏兵队,自己只充当背后幕僚,索性他也只是一介书生,不会舞刀弄枪。

  可眼下温秉初的脑子与心里便只有一句话。

  谢大当家死了。

  她当真死了!

  死后尸骨无存,竟只有龙鱼湖旁的一座孤碑。

  她的碑上写了什么?自不会是文绉绉的话,她也不会以诗词寄豪情壮语,大约只有一个名字吧。

  对了……

  温秉初想起来,她没有名字。

  她甚至是个……没有名字的人。

  长戟握手,温秉初将银钱放在桌上,出客栈时还有些浑噩,直至骑上马,一路沿着山下狂奔数十里,绕过三座峰,才到达奇峰山西侧的龙鱼湖附近。

  才到龙鱼湖,温秉初便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兵刃相见,马声疾疾。温秉初恍然自己入了险境,这处离赵氏兵队太近,他还是辜负了兄长的一片苦心。

  忽而一道黑影从一旁的竹林里窜出,千里马惊叫抬起前足,温秉初握着长戟不知自己挥了几下,终没抓住缰绳险些落地。

  那竹林里的黑影抱起了他的腰,连人带着长戟于草面滚了几圈,而后又是拖拽入林子里。

  温秉初始终用不了长兵器,他从腰间摸出了匕首,那将他按在地上,骑于他身上蒙着面纱的人便低声道:“你疯啦?来这儿?!”

  闻声,匕首现,黑衣人见状皱眉歪头:“你拿着小刀出来做什么?这能杀人?削梨子还差不多。”

  温秉初只觉黑夜中,他的视线里全是一双眉飞色舞的眼,他只听见胸腔砰砰乱跳,久未平息。

  “你没死?”

  这三个字一出,黑衣人愣了愣,随后哗了声:“怎么?我这假消息传得那么远吗?你在肃坦诚都有耳闻了?”

  实则不是,若非是前线将士回温家喝长孙的满月酒,温秉初不会得知这个消息。

  谢大当家望着温秉初的脸,有些厚颜无耻地晃了晃腰,两人姿势尤为暧昧,她坐得还挺安稳自在的,声音带笑问:“所以温二公子,你从肃坦城赶来奇峰山,是来为我吊唁的?”

  “你……”温秉初声音略哑,骤然觉得不对,他脸上顿时烧红,双肘撑地挺腰欲起:“你从我身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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