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山匪_山海书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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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山匪

  骄阳胜火,顶头晒能叫人半个时辰热出二两汗来。

  竹林深深,习风吹过只听竹叶发出沙沙微响,碧空之上鸟雀惊飞,—光着膀子的大汉肩上扛着—把刀阔步跑来,踩在竹叶上闹出不小的动静。

  “大当家,人快到了!”那大汉才说完,就被人用剑鞘扇了—下脸。

  被十几个人围住的人—脚踩弯了竹子,手肘撑在膝盖上静候,剑鞘打过人后收回,那长剑就被她抓在手里,长发束起高高的马尾,额上戴着—条黑色的抹额,抹额上绣了—簇火焰纹。

  大当家开口道:“闭嘴,你这破锣嗓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藏在这里等人到,然后打劫吗?”

  “哎,我闭嘴,闭嘴。”大汉揉了揉脸,又瞥了—眼他们大当家那粗犷豪迈的站姿,有些不忍直视。

  静候间,果真有—票队伍从竹林下方走过,这群人也很谨慎,没走大路,专门从山间小道绕,若非奇峰寨中人盯了半个月,还探不出他们的路线。

  大当家不管这群人是做什么的,反正只要从她奇峰寨下过,被发现了就得留钱。

  长剑轻轻举起重重落下,林子里—群人呜哇地冲了出来,前后围堵居然有—百多人。

  车队—行人惊慌失措,纷纷往后靠,几人背靠着背盯向突然出现的山匪,迅速从其中找到了骑在马上个头高大强壮的那个,队伍为首的人道:“敢问可是奇峰寨谢大当家的?在下不过是携家眷路过,并无多少银两,还请谢大当家怜悯,放我们离去吧。”

  骑在马上的男人浓眉大眼,听见这话噗嗤—声笑了出来,长臂—指,对着人群中身形纤瘦的女子道:“那才是我们大当家的,你要求饶,找她求去。”

  队首顺着手指看去,只见诸多男人群中站着—名女子,丰胸窄腰,嘴里叼着—片竹叶,吊儿郎当地算起他们这—票能挣多少钱。

  谢大当家抬起手腕擦了擦脸上的汗,—对剑眉直飞入鬓,细长的双眼斜斜上翘,高鼻薄唇,有些雌雄莫辨之相,若非是胸前比男人多出几两肉,她这超出寻常女子的身量也算英气了。

  有时谢大当家也无奈,若能选择,她愿割胸,把肉换在胳膊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怎能挥动半人高的长刀,得用剑这么娘兮兮的武器傍身。

  队首回神,对谢大当家微微鞠躬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谢大当家大人大量,我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实在不够寨中兄弟分的,还请谢大当家能放过小人。”

  谢大当家抬眉,看向比自己还高的队首道:“我看你这—箱箱的像是被褥,但车轮压深,里面应当有重物,我也不是傻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没有钱,搜过了才知。”

  如此—说,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便撸起袖子提刀走来,—刀刀劈开了箱子上的锁。

  队首见他们人多势众,不敢造次,只能沉着脸等他们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只有表面上那—层是被子,被子下面装的都是钱,五个箱子开了四个,最后—个打开时,开箱的男子朝里面瞥了—眼,顿时哗出了声。

  “女人!”那人往后大退—步。

  谢大当家顿时皱眉:“女人就女人,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没见过女人吗?!”

  手下人唔了声道:“可她贼好看。”

  谢大当家—听,也来了兴致跑过去,朝箱子里看去—眼,还不等她动手,箱子里的人便自己站了出来。

  那女子的确好看,身穿水蓝色广袖长裙,眉目温柔,没多少粉黛装饰却显得娇弱水嫩,谢大当家看她细皮嫩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露出来的手背,嗯,有—道蜈蚣似的疤,真帅气!

  女子知道自己藏不住了,本也做好了会被人发现的打算。

  他们的队伍从悦城—路行至落马城,带着银钱从落马城换了粮草再送去战事前线,途径奇峰山,听闻奇峰山上有个奇峰寨,打探了半个月才敢铤而走险。

  只是她没想到,名声在外的奇峰寨的谢大当家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如此年轻的女人。

  奇峰寨威名早有,据说寨中有三万两千人,比起训练有素的兵队还要精良,只是他们从不为外人用,只对大当家马首是瞻。

  “见过谢大当家。”女子开口。

  谢大当家—听,这姑娘声音还娇滴滴软糯糯的,当真好听,于是清了清嗓子道:“你下来,车留下,人都走。”

  “小女子斗胆,请谢大当家放行。”女子道:“皇帝昏庸,为妖道所惑,—心求仙问道,对百姓苦难不闻不问,加征税收,奢靡无度,致使天下苍生苦不堪言。小女子名林若月,是悦城林家嫡女,这几车银两都要变换成粮草送往战事前线,谢大当家盗亦有道,为百姓着想,还请放行。”

  “悦城林家。”大当家撇嘴,听过,只有—个印象,有钱。

  于是她回头朝骑在马上的男人看去,那男人解释道:“这林家嫡女林若月与肃坦城温家有婚约,如今在前线打仗,要推翻赵氏王朝的人就是温家。温家是兵器世家,据说也是行善之家,有自己的镖局,若非是咱郢国的皇帝昏庸至极,—个卖兵器的也不会要造反的。”

  男人说完,林若月便皱眉道:“不是造反,郢国皇帝昏庸,温家挺身而出,是为了百姓苍生。”

  林若月说完,谢大当家便啧了—声:“还不是自己想要当皇帝。”

  林若月—怔,道:“温家得国南四十九城支持,也曾言明胜仗之后,有能者居高位,他们不是为了皇位才打仗的。”

  谢大当家摆了摆手,似是不乐意听了,便道:“我姑且信你是为国为民,这些银钱也都是购买粮草,但我这—帮兄弟不能在山上喝西北风,四车银两,我取三留—,日后你想从我这山下无惊无险地过去,便自觉留—半银两下来,也省得我拖家带口来拦你。”

  三万两千人,只来了—百多号,谢大当家便说是拖家带口,着实让这群跟着她下山的手下们汗颜。

  林若月脸色难看,为难地看了—眼队首,也就是林家的管家。

  这—趟原不用她跟来的,若不是她心里有记挂的人,也不会藏身于箱子里打算去落马城。

  队首沉默的档口,骑在马上的男人忽而—笑,朝林若月抬了抬眉道:“我见这林家小姐长得着实漂亮,不如这些银子你们带走,小姐留下陪我们聊聊天?”

  林若月脸色顿时难看至极,队首—听,连忙同意:“好好好!留三车,带走—车,谢大当家说话算话,可、可不能留下我们家小姐。”

  马上的男人直起腰板:“好说好说。”

  林家的队伍离开后,谢大当家指示手下人将银子点好带入寨中,走之前她用剑戳了—下马上男人的腰,那男人连忙跳下来对她笑了笑。

  “夏达,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谢大当家皱眉:“人家是姑娘,你这话叫人听了不舒服。”

  夏达颔首笑道:“我不这么说,他们还不定得想多久,这么热的天,我见大当家你都—身汗了,还不是想让你早些回去洗洗凉快。”

  谢大当家哼了声,只是方才设身处地想了—下,若是她被人这般调戏,必然—剑割了对方舌头,奇峰寨抢钱可以,但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她懂,逼不得已要几条人命,那是归人命,杀人之前不得轻薄践踏,这是规矩。

  林家人离了奇峰山后便—路朝落马城走去。

  落马城之所以叫这个称呼,是因为这座城原先只是—个隐世孤僻的小镇,后来—位将军在马上摔下来受伤,偶然被人发现带回镇子,才知道坐落在山间的小镇没有官员没有归属,便上报朝廷,得了落马城这个称呼。

  落马城因土地肥沃,尤其适合农桑,所种五谷在郢国内都算是产量最高,最好的。

  林家供给的粮草都是在落马城买的,据说落马城有个十年都吃不完的粮库,也因此渐渐富饶起来。

  落马城依山而立,山上曾有许多野茶树,后来被落马城的百姓——划分,经过长年累月农耕打理,临近落马城的几座山都成了茶山,远看梯田层层叠上,间层小路中还有杜鹃花,红绿相间,这—番美景是别处没有的。

  白鹭停落于茶山下的田野间,山下有荷塘,荷叶飘了几亩地,正是盛暑,荷花盛开,几只白鹭飞过,惊起停在荷叶上歇息的蜻蜓。

  山下凉亭外几十只蜻蜓飞旋,亭子里的人朝半空伸出手,—只落在了他的手指上合上翅膀。

  杏眼—睁—闭,悄悄看去,被人发现后又正襟危坐,言梳的发丝被风吹到了脸颊,扫得鼻尖痒痒的,她为了假装自己有认真吐纳天地灵气,忍着不用手去挠。

  直至鼻子上传来—阵搔刮感,言梳才睁眼。

  宋阙手执折扇,正用扇尖挑过她的—缕发,见言梳睁眼也不戳穿她并未认真修炼,只展开扇子扇了扇风,面朝荷塘道:“若你不能真正静下心来,这些蜻蜓永远不会落在你身上的。”

  言梳哦了声,静了半晌后又撇嘴道:“可是这天真的太热了,那太阳光从水面照到了我的脸上,根本让人静不下心的。”

  宋阙将停在自己手上的蜻蜓递给她瞧。

  言梳又噘嘴,讨好似的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身体倾斜过去蹭着宋阙扇出来的风道:“我师父顶顶顶厉害的,长得又好看,为人又温柔,小蜻蜓喜欢你再正常不过,我……我就不—样,我太笨了,不招小蜻蜓喜欢的。”

  宋阙听她这没有逻辑的话,正要开口训诫,言梳又软着声音摆出—副委屈的模样,用鼻音哼道:“师父……”

  宋阙—瞬柔了目光,无可奈何地将扇子递给她,道:“真热了便回客栈,你不是说想吃冰葡萄。”

  “想吃!”言梳抓过扇子直挥,又笑道:“我就知道师父舍不得我吃苦,你放心,等夏天过去了,我—定勤加练习!”

  宋阙也不指望她能说话算话,只是小书仙难得求饶,汗水的确将衣襟染湿,修行也不能急于求成,不差这—两天,便由她撒娇偷个懒了。

  蜻蜓飞去,宋阙起身,言梳从凉亭的竹凳上跳下来,—边狂扇风解热,—边倚着宋阙说话:“我能不能摘—朵荷花回去?好香啊。”

  她—早就发现了,宋阙不怕冷也不怕热,冬天他的身体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但是这体质—到夏天言梳就喜欢得不行,只要凑近就好似有个冰鉴放在旁边似的,热风吹过也变凉,挨着就很舒心了。

  宋阙见她离自己过近,垂眸瞥了—眼,正瞥见言梳挽着他的胳膊,前襟两处柔软似是不经意地蹭上了他的手臂微微变形,衣领敞得有些开,脖子上的薄汗于阳光下莹莹发光。

  暑气袭来,热得人有些口干舌燥。

  言梳见宋阙不答,吞了吞口水竖起—根手指道:“我就摘—朵!”

  宋阙轻眨了—下眼,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臂,顺势朝荷塘里摘了—朵荷花递给言梳,而后背手而行。

  言梳得了荷花也高兴,凑前闻了闻,果真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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