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罕亚深渊
◇
魔渊之下
两道孤孤单单的绳索垂在峭壁之上,缓缓往下降落的人影仿佛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正在一点点的挑战罕亚世界最深处的秘密。
“老徐头，你那个老相好,真的还活着吗？”石祥霖说道，“该不会早就死了吧？”
“不会的，那个东西一直发送着消息。”张旭旭率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说，他娘的,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狂兽的老巢吧？”石祥霖是最先下去的一人，他在绳索上摇摇晃晃,不免有些慌张。
“不知道，”张旭旭说道,“没人亲眼见过狂兽从魔渊里爬上来。”
“见过的人也早就是死了。”魏亚在一旁附和道。
周衍和方琊真却难得没有说话。
自从来到魔渊,方琊真就不太讲话，他对下魔渊的态度模棱两可,对所谓的地心之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周衍则是利用换购来的罕亚晶石点数,利用系统的通讯设备跟薇薇安进行交流。
【周衍】：【你有遇到过，任务中途改变的情况吗？】
【薇薇安】：【有啊,如果是副本升级的话,通关任务不就改变了吗？你之前的那个副本，不就是升级了吗？】
【周衍】：【不是,我这次的任务本来是挖掘晶石,可是来到这个魔渊的路上，通关任务刚开始变成了乱码，后来直接换了一个任务。】
【薇薇安】：【这种情况，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除非,除非是……】
【周衍】：【什么情况？】
周衍等了许久,薇薇安都没有回答。
他停下下降的动作,摸了摸口袋，发现薇薇安竟然已经昏厥过去，周衍猛然一惊，掏出薇薇安查看它的情况。
小蝙蝠的鼻间还有呼吸，除了心跳的速度变快之外，没有别的变化。
难道是它触犯了系统的某个限制，所以才被突然惩罚？
周衍放好薇薇安，看着自己系统里的通关任务――
【主线任务：进入魔渊，找寻真相。】
【目前进度：（0/1）】
【通关条件：找到地心之石。】
【目前进度：（0/1）】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两者都是相辅相成，相互联系的。
进入魔渊之后，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他即将要调查的真相，应该跟狂兽有关系。
而找到地心之石，则是通关条件，这说明狂兽与地心之石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地心之石可以将一切事物变成罕亚晶石，罕亚晶石则是对狂兽有强烈的吸引力。
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还有魔渊上方那几个仿佛被冻住的狂兽晶石雕像，周衍隐隐约约总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那种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如暗河里的银盲鱼一般，刚刚想抓住，却又从指缝里忽然溜走。
方琊真见到周衍许久没有动静，便询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狂兽是怎么产生的。”周衍随口答道。
方琊真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带了点玩笑意味地说道：“它们不是从魔渊里爬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让周衍陷入了沉思，他让自己缓缓下降一定的距离，随后摇摇头，说道：“所有生物的产生并不是凭空创造的，一定是按照着某种规律来进行。”
方琊真望着深不见底的魔渊，说道：“你说的对。”
“其实我感觉这里的生物不像是天生就来自洞穴，”周衍斟酌着用词，努力不要让自己的词汇触碰到系统的限制，说道，“就好像我们见到暗河里的银盲鱼，它的体型很小，因为水中生物不足以支撑它的养分。
可是暗河里还有体型较大的鱼，虽然它们依靠着吃其他鱼虾生存，按照这个河水的幻境来说，存在这样的生物，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不知道方琊真是否能够理解，周衍总算是松了口气，因为他说了那么一大段话，系统并没有给予警告。
方琊真沉默了很久，他在位于下方，周衍也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过了半晌，他抬起头，说道：“那你觉得，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跟那些暗河里的鱼虾有什么区别呢？”
“罕亚人能吃的东西也很少，银盲鱼是最好的食物了，我们吃鱼虾、洞穴蘑菇、水草，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就像是暗河里的大鱼，罕亚人的存在也是不合理的。”
想起之前方琊真狼吞虎咽地吃下自己递给的面包，周衍有些羞愧，他那时候以为是他是失忆的季方唯，才抱着同情者的姿态想他的样子很可怜。
“也许，你们应该生活在另一个世，不对，另一个地方，”周衍说道，“也许那个地方，有充足的光照，干净的水源，也没有这种狂兽，不需要日日夜夜去挖掘晶石。”
方琊真：“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我一醒来，就生活在这里，你说的景象，我从来没有见过，也许它真的存在吧。”
滋滋。
石祥霖又一次抛掷下照明。
与之前抛掷的情况一样，霎时间耀眼的蓝光照亮了洞穴内的景象，冒出一股股白烟的蓝色火焰直直往下坠落，最后消失在暗黑的尽头。
每次他抛掷照明弹，所有人都会停下动作，看着漫长黑暗旅途中为数不多的光明。
即使每次都刺得眼睛发疼，他们也不敢错过一秒，等到这照明弹落到地面的声音。
可惜这一次是同样的结果，它终究归于黑暗。
“他娘的，我已经丢了十几根照明弹了，”石祥霖擦了擦手中的汗，说道，“怎么还没有到底，这个洞穴，是不是没有底？”
“不会的，不会的。”徐朝伟的声音此刻竟有些发虚，他从未下过如此深的洞穴，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之下，他已经非常疲惫了，这比遇到狂兽更加可怕。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直到自己体力耗尽，都不能到达魔渊的底部。
“我劝你省着点用，”张旭旭说道，“我们还要依靠它来照明。”
“你不是背着一大包这玩意儿吗？”石祥霖撇撇嘴，说道，“我用完了，还有你的。”
张旭旭测了测身子，遮挡住自己的背包，冷冷地说道：“管好你自己的东西。”
“切，都在这里了还装少爷脾气！”石祥霖冷哼道。
最后一丝的蓝光也熄灭了。
所有人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唯一能看清的就是掺杂了罕亚晶石的铁钉，如同坐标一般，提示着众人的方位。
他们携带的绳索并没有足够的长度，所以每次都需要重新凿洞，放置铁钉，才能够继续往下滑落。
不知更换了多少次铁钉的位置，一行人连一丝希望都看不见。
大家的心中都不免烦躁起来，最耐不住性子的就是石祥霖，他的血液不断在体内翻涌，就连心跳都比平时要快了许多。
他丢下照明弹的频率愈发的多，需要用这珍贵的光芒，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事实。
周衍看着落下的照明弹越来越多，他也不禁想要提醒石祥霖，要节约使用这些东西。
借助它又一次照明，周衍抬头看向石祥霖，心里却猛地一跳。
他的皮肤愈发的苍白，脸上浮现一缕缕细密的血丝，让他外露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粉红色。就连一双原本小小的眼睛都逐渐地往外凸起，暗色的瞳孔里闪烁着诡异的精光。连他握在绳索上的手指拉长了不少，整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冰冷漆黑的岩壁上，贪婪地盯着下方亮起的蓝光。
他明显扭曲的嘴角甚至流下了明显的黏液。
周衍倒吸一口凉气，还要仔细看时，蓝光顿时熄灭了。
黑暗中只有叮当作响的金属敲击声，以及帆布摩擦带来的声响。
但是周衍却觉得此刻心跳如雷，震得鼓膜隐隐作痛。
石祥霖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可预料的变化，而这种变化，一定跟魔渊有关系，更确切一点，跟狂兽有关系。
周衍的背上都渗出一层冷汗，他忽然开口喊了一个名字：“石祥霖。”
“干，干嘛！”石祥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显然不习惯周衍突然喊他的名字。
他还有自我意识。
这个认知让周衍略感放松，他说道：“我劝你回到地面去，你的状态很不对。”
并不是周衍善心大发，而是他如果有状况，那么遭殃的不单单是他自己，还有其他人。
“你状态不对呢，老子好的很――”石祥霖大声叫嚷。
可是他的声音又带着一丝暗哑，好像有人在用石头磨他的喉咙。
“我们都感觉很好啊，”不常说话的魏亚也说道，“是吧，老徐头。”
“我老徐头原本感觉挺累的，”徐朝伟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但是现在的老徐头，不知道怎么，浑身都有劲了。”
“如果上去，不知道又要走多久，这不是明智的选择。”张旭旭以一贯冷静的语调说道。
他们各自不同的声音从漆黑的空气中响起，又回荡在圆环状的洞穴内壁，重重叠叠地传入周衍的耳朵中。
周衍拿出自己的一个照明弹，用力弯折，握在手中，说道：“你们最好看看自己的模样。”
周衍手中的照明弹发出耀眼的蓝光。
用特殊罕亚晶石制作成的照明弹不知是用什么原理制作而成，周衍拿在手中并没有感到灼热。
另一根绳索上吊着的四个人。
除了明显怪异的石祥霖，其他三人身上也发生了诸多变化。
徐朝伟脸上每条皱纹的缝隙间都透出诡谲的蓝光，密密麻麻遍布在他露出的肌肤上，像是破碎的大理石纹路，他的牙齿变得特别长，像一根根密集的竹签扎在他苍白的牙龈里，几乎要撑满了他的嘴巴。
魏亚的变化有过之无不及，只有张旭旭的病症较轻微，透蓝镜片下的眼睛闪着蓝芒，而他的脑门也露出不明显的蓝光，随着心脏跳动的规律隐隐闪光。
他们的眼中都透出慑人的精光，贪婪地盯着周衍手中的。
“我们，我们长什么样？”徐朝伟由于牙齿的变化，连说话都模糊不清，硕大的脑袋左右转动，说道，“我们还是一样啊？”
“是啊，有什么变化？”石祥霖吐出发白的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说道，“你在说什么？周衍？”
他们的言语让周衍心里生出不安的预感，伸手缓缓摸向自己的脸颊，熟悉的肌肤触感在自己的指尖滑过，周衍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暂时还没有变异。
看着他们变异的状态，周衍甚至可以肯定，这跟罕亚世界里无处不在的罕亚晶石有关系。
“别说了，我们继续往下走吧。”石祥霖催促道。
周衍抛下了那根照明弹。
看着那降落的蓝色火焰，就好像在寒夜里小女孩不断划亮的火柴，他们同那个即将饿死在冬夜里的小女孩一样，期望看到能够给予慰藉的幻想。
蓝色的光点越来越小，如同前面几十次的经历一样，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在那个照明弹的亮光映照在光滑的岩壁上时，一点一点蓝色的萤光慢慢地自岩石内部现象。
就好像周衍在矿洞里看见的景致一般，一成不变的黑暗终于有了变化。其他人也注意到那些星星点点的蓝光，皆是精神一振，连往下降落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石祥霖此刻脸上的变化已经非常趋近那些可怖的狂兽，高高耸起的眉骨让他原本就狭小的眼睛深深嵌在眼窝之中，高大的身型不自觉地佝偻起来，强健的腿部慢慢弯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背上的肌肉几乎要撑破他的衣服，显出一块块结实的鼓包。
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变化，用尖利的爪子掏出最后一根照明弹，粗暴地折弯后随手往深处抛去。
周衍屏住呼吸往下望去，蓝色的光点闪烁得更加密集，在黑暗的尽头，他竟然能看见一片隐隐绰绰的建筑。
如此诡异的场景让周衍都要握不住手上的绳索，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瞥，但是他能够确定看到的是什么。
那是几间简陋的房间，以及破旧的帐篷，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个模糊的猜想让周衍不寒而栗，巨大的恐惧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明明是往下走的，怎么会又来到了原来的地方？
经常有所谓的鬼打墙的说法，那是因为人在黑暗中的方向感会发生变化。但是他们明明是用绳子垂落的方式往下降落，按理来说不存在这个现象。
不对。
他们现在的方位是在安布罗基地是上方，难道这魔渊下面，是一模一样的基地？
周衍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当时他们往下爬的时候，没有人注意过洞穴的头顶是什么样的，这个想法就好像被人特意抹去了一般，他们都被这深不见底的魔渊蛊惑，没人尝试着抬头望一下魔渊的上方。
魔渊的上方有什么？是否也同样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周衍的手脚都开始发冷，他攥紧粗砺的绳索表面，看向方琊真，想同他求证一个事情：“那下面的是，安布罗基地？”
方琊真抬眼，他并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产生异变，棱角分明的五官映衬着后方闪烁的蓝光，无不流露出一股诡异的邪气。
“好像是，我们要再下去才能看得更加清楚。”他语气轻松地说道。
其他人似乎被蛊惑了一般，他们迫不及待地松开腰间的锁扣，长长的利爪嵌入岩壁，看似坚硬的石头在他们的利爪下，竟如玻璃般易碎。
他们伸长了四肢，像一只只苍白的人形壁虎，爬在光滑的石壁上。
这样脱离人类姿态的爬行动作，无法让他们觉醒，甚至他们还觉得自己身处平坦的地面上。
徐朝伟还转过怪异得吓人的头颅，对着周衍说道：“你怎么还不跟上，我们快要到目的地了。”
“我都听到，文文发出的电报声，她就在那个地方。”
徐朝伟指着最大的那间房子，说道。
周衍屏住呼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真的能听见昏暗的洞穴内发出的哒哒声。
哒哒――哒哒――
电报机发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周衍慢慢地松开自己的锁扣，让降落的速度一直处在一个平缓的阶段。
无数纷乱的思绪占据了他整个脑海，仿佛灌了泥浆一般，只是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告诉他，敲开那个神秘的房间，他会知道这一切。
等到脚踏实地时，周衍的双腿都不禁发软，还是方琊真扶住了他。
周衍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他松开了方琊真伸来的手，声音很轻地说：“我要去看看。”
方琊真并不在意他的疏远，说道：“好的。”
其他人，或者说是半化的狂兽，如同在魔渊之上一般，聚集在那铁门之前。
徐朝伟同样踌躇不前，数次抬起自己的爪子想敲门，却又缓缓放下，最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早已破损的衣服，说道：“文文，你在里面吗？”
他还想站得更加笔挺一些，可是扭曲的脊骨让他只能佝偻着身子。
周衍站在他们的身后，也等待着屋内传出声音。
“是谁？”
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传来，周衍记得很清楚，那是张文文的声音。
只是她好像许久没有说话，声音虚弱又沙哑。
“是我啊，我，徐朝伟！”徐朝伟隔着一道门，迟迟不敢推开，他说道，“我们都好久没见了，不知道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我，我还带来了你的儿子，你应该很想他吧？”
过了许久，张文文都没有说话，直到那些焦躁的狂兽等得不耐烦了，她才幽幽地叹息道：“都来到这里了，你们进来吧。”
周衍的视线看向徐朝伟手中的门把手，那锁扣明显被损坏了，如同魔渊上的锁扣一样的痕迹。
吱呀。
铁门缓缓开启。
房间正中间也摆放着这个不断哒哒作响的打字机。
唯一不同的是有人，或者是一个畸形的怪胎正在打字机面前，用尖利而苍白的手指敲击着键盘。
周衍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是张文文。
硕大的头颅上稀稀拉拉地几根枯黄的头发，她的额头高高隆起，一个巨大的肉瘤占据了她所有的五官。瘦骨嶙峋的苍白肢体上遍布着凸起的红色血管，如同狰狞的伤疤一般遍布她的身体。
那些极薄的肌肤紧紧贴在她变形的骨架上，长度骇人的四肢让她知只能像蜘蛛一般趴在桌子旁边，中间只能皮肉的躯干包裹了相对沉重的器官，让她的肚子显得非常臃肿，沉甸甸地垫在地上。
张文文伸长了细瘦的脖颈，她看着几个不速之客，最后盖着一层厚厚灰膜的双眼直直看向了周衍。
她见到周衍的一瞬间，眼中忽地发出璀璨的光芒，仿佛破晓的日出突破灰云一般，激动地说道：“是你，是你，你！”
她刚要说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停止话语，看向了张旭旭。
“是你，你是旭旭，你终于来了。”张文文眯起眼睛看着张旭旭。
张旭旭仍旧背着他硕大的行囊，他的脑袋上方膨胀得如同篮球般大小，头骨似乎都不复存在，化成透明色的罩子，盖住了泛蓝的大脑。
周衍可以清晰见到他头中的大脑正在不断地伸缩，发出一阵阵地蓝光。
张旭旭看着张文文的样子，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冷静地说道：“母亲，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徐朝伟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啊，是啊，旭旭这孩子从来没有辜负你的期望，他很争气，找到了基地的地图，带，带我们来到这里。”
“地图？”张文文一愣，笑道：“我并没有来到这里的地图，你们在开玩笑吗？”
“不过，你们能来到这里，一定很不容易吧？毕竟，我看到了好几只狂兽，从这里经过……”
“我，我不能上去找你们，”张文文停下敲击电报的手指，说道，“你们，不该下来。”
“这对于你们来说，太早了。”
周衍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屋子里诡异的氛围，他对着张文文说道：“张文文，你该清醒了。”
张文文艰难地抬起头，对着其他人说：“你们，你们都先出去，我要跟周衍，跟周衍谈一谈。”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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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渊之下
两道孤孤单单的绳索垂在峭壁之上,缓缓往下降落的人影仿佛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正在一点点的挑战罕亚世界最深处的秘密。
“老徐头，你那个老相好,真的还活着吗？”石祥霖说道，“该不会早就死了吧？”
“不会的，那个东西一直发送着消息。”张旭旭率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说，他娘的,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狂兽的老巢吧？”石祥霖是最先下去的一人，他在绳索上摇摇晃晃,不免有些慌张。
“不知道，”张旭旭说道,“没人亲眼见过狂兽从魔渊里爬上来。”
“见过的人也早就是死了。”魏亚在一旁附和道。
周衍和方琊真却难得没有说话。
自从来到魔渊,方琊真就不太讲话，他对下魔渊的态度模棱两可,对所谓的地心之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周衍则是利用换购来的罕亚晶石点数,利用系统的通讯设备跟薇薇安进行交流。
【周衍】：【你有遇到过，任务中途改变的情况吗？】
【薇薇安】：【有啊,如果是副本升级的话,通关任务不就改变了吗？你之前的那个副本，不就是升级了吗？】
【周衍】：【不是,我这次的任务本来是挖掘晶石,可是来到这个魔渊的路上，通关任务刚开始变成了乱码，后来直接换了一个任务。】
【薇薇安】：【这种情况，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除非,除非是……】
【周衍】：【什么情况？】
周衍等了许久,薇薇安都没有回答。
他停下下降的动作,摸了摸口袋，发现薇薇安竟然已经昏厥过去，周衍猛然一惊，掏出薇薇安查看它的情况。
小蝙蝠的鼻间还有呼吸，除了心跳的速度变快之外，没有别的变化。
难道是它触犯了系统的某个限制，所以才被突然惩罚？
周衍放好薇薇安，看着自己系统里的通关任务――
【主线任务：进入魔渊，找寻真相。】
【目前进度：（0/1）】
【通关条件：找到地心之石。】
【目前进度：（0/1）】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两者都是相辅相成，相互联系的。
进入魔渊之后，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他即将要调查的真相，应该跟狂兽有关系。
而找到地心之石，则是通关条件，这说明狂兽与地心之石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地心之石可以将一切事物变成罕亚晶石，罕亚晶石则是对狂兽有强烈的吸引力。
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还有魔渊上方那几个仿佛被冻住的狂兽晶石雕像，周衍隐隐约约总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那种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如暗河里的银盲鱼一般，刚刚想抓住，却又从指缝里忽然溜走。
方琊真见到周衍许久没有动静，便询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狂兽是怎么产生的。”周衍随口答道。
方琊真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带了点玩笑意味地说道：“它们不是从魔渊里爬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让周衍陷入了沉思，他让自己缓缓下降一定的距离，随后摇摇头，说道：“所有生物的产生并不是凭空创造的，一定是按照着某种规律来进行。”
方琊真望着深不见底的魔渊，说道：“你说的对。”
“其实我感觉这里的生物不像是天生就来自洞穴，”周衍斟酌着用词，努力不要让自己的词汇触碰到系统的限制，说道，“就好像我们见到暗河里的银盲鱼，它的体型很小，因为水中生物不足以支撑它的养分。
可是暗河里还有体型较大的鱼，虽然它们依靠着吃其他鱼虾生存，按照这个河水的幻境来说，存在这样的生物，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不知道方琊真是否能够理解，周衍总算是松了口气，因为他说了那么一大段话，系统并没有给予警告。
方琊真沉默了很久，他在位于下方，周衍也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过了半晌，他抬起头，说道：“那你觉得，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跟那些暗河里的鱼虾有什么区别呢？”
“罕亚人能吃的东西也很少，银盲鱼是最好的食物了，我们吃鱼虾、洞穴蘑菇、水草，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就像是暗河里的大鱼，罕亚人的存在也是不合理的。”
想起之前方琊真狼吞虎咽地吃下自己递给的面包，周衍有些羞愧，他那时候以为是他是失忆的季方唯，才抱着同情者的姿态想他的样子很可怜。
“也许，你们应该生活在另一个世，不对，另一个地方，”周衍说道，“也许那个地方，有充足的光照，干净的水源，也没有这种狂兽，不需要日日夜夜去挖掘晶石。”
方琊真：“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我一醒来，就生活在这里，你说的景象，我从来没有见过，也许它真的存在吧。”
滋滋。
石祥霖又一次抛掷下照明。
与之前抛掷的情况一样，霎时间耀眼的蓝光照亮了洞穴内的景象，冒出一股股白烟的蓝色火焰直直往下坠落，最后消失在暗黑的尽头。
每次他抛掷照明弹，所有人都会停下动作，看着漫长黑暗旅途中为数不多的光明。
即使每次都刺得眼睛发疼，他们也不敢错过一秒，等到这照明弹落到地面的声音。
可惜这一次是同样的结果，它终究归于黑暗。
“他娘的，我已经丢了十几根照明弹了，”石祥霖擦了擦手中的汗，说道，“怎么还没有到底，这个洞穴，是不是没有底？”
“不会的，不会的。”徐朝伟的声音此刻竟有些发虚，他从未下过如此深的洞穴，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之下，他已经非常疲惫了，这比遇到狂兽更加可怕。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直到自己体力耗尽，都不能到达魔渊的底部。
“我劝你省着点用，”张旭旭说道，“我们还要依靠它来照明。”
“你不是背着一大包这玩意儿吗？”石祥霖撇撇嘴，说道，“我用完了，还有你的。”
张旭旭测了测身子，遮挡住自己的背包，冷冷地说道：“管好你自己的东西。”
“切，都在这里了还装少爷脾气！”石祥霖冷哼道。
最后一丝的蓝光也熄灭了。
所有人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唯一能看清的就是掺杂了罕亚晶石的铁钉，如同坐标一般，提示着众人的方位。
他们携带的绳索并没有足够的长度，所以每次都需要重新凿洞，放置铁钉，才能够继续往下滑落。
不知更换了多少次铁钉的位置，一行人连一丝希望都看不见。
大家的心中都不免烦躁起来，最耐不住性子的就是石祥霖，他的血液不断在体内翻涌，就连心跳都比平时要快了许多。
他丢下照明弹的频率愈发的多，需要用这珍贵的光芒，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事实。
周衍看着落下的照明弹越来越多，他也不禁想要提醒石祥霖，要节约使用这些东西。
借助它又一次照明，周衍抬头看向石祥霖，心里却猛地一跳。
他的皮肤愈发的苍白，脸上浮现一缕缕细密的血丝，让他外露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粉红色。就连一双原本小小的眼睛都逐渐地往外凸起，暗色的瞳孔里闪烁着诡异的精光。连他握在绳索上的手指拉长了不少，整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冰冷漆黑的岩壁上，贪婪地盯着下方亮起的蓝光。
他明显扭曲的嘴角甚至流下了明显的黏液。
周衍倒吸一口凉气，还要仔细看时，蓝光顿时熄灭了。
黑暗中只有叮当作响的金属敲击声，以及帆布摩擦带来的声响。
但是周衍却觉得此刻心跳如雷，震得鼓膜隐隐作痛。
石祥霖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可预料的变化，而这种变化，一定跟魔渊有关系，更确切一点，跟狂兽有关系。
周衍的背上都渗出一层冷汗，他忽然开口喊了一个名字：“石祥霖。”
“干，干嘛！”石祥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显然不习惯周衍突然喊他的名字。
他还有自我意识。
这个认知让周衍略感放松，他说道：“我劝你回到地面去，你的状态很不对。”
并不是周衍善心大发，而是他如果有状况，那么遭殃的不单单是他自己，还有其他人。
“你状态不对呢，老子好的很――”石祥霖大声叫嚷。
可是他的声音又带着一丝暗哑，好像有人在用石头磨他的喉咙。
“我们都感觉很好啊，”不常说话的魏亚也说道，“是吧，老徐头。”
“我老徐头原本感觉挺累的，”徐朝伟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但是现在的老徐头，不知道怎么，浑身都有劲了。”
“如果上去，不知道又要走多久，这不是明智的选择。”张旭旭以一贯冷静的语调说道。
他们各自不同的声音从漆黑的空气中响起，又回荡在圆环状的洞穴内壁，重重叠叠地传入周衍的耳朵中。
周衍拿出自己的一个照明弹，用力弯折，握在手中，说道：“你们最好看看自己的模样。”
周衍手中的照明弹发出耀眼的蓝光。
用特殊罕亚晶石制作成的照明弹不知是用什么原理制作而成，周衍拿在手中并没有感到灼热。
另一根绳索上吊着的四个人。
除了明显怪异的石祥霖，其他三人身上也发生了诸多变化。
徐朝伟脸上每条皱纹的缝隙间都透出诡谲的蓝光，密密麻麻遍布在他露出的肌肤上，像是破碎的大理石纹路，他的牙齿变得特别长，像一根根密集的竹签扎在他苍白的牙龈里，几乎要撑满了他的嘴巴。
魏亚的变化有过之无不及，只有张旭旭的病症较轻微，透蓝镜片下的眼睛闪着蓝芒，而他的脑门也露出不明显的蓝光，随着心脏跳动的规律隐隐闪光。
他们的眼中都透出慑人的精光，贪婪地盯着周衍手中的。
“我们，我们长什么样？”徐朝伟由于牙齿的变化，连说话都模糊不清，硕大的脑袋左右转动，说道，“我们还是一样啊？”
“是啊，有什么变化？”石祥霖吐出发白的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说道，“你在说什么？周衍？”
他们的言语让周衍心里生出不安的预感，伸手缓缓摸向自己的脸颊，熟悉的肌肤触感在自己的指尖滑过，周衍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暂时还没有变异。
看着他们变异的状态，周衍甚至可以肯定，这跟罕亚世界里无处不在的罕亚晶石有关系。
“别说了，我们继续往下走吧。”石祥霖催促道。
周衍抛下了那根照明弹。
看着那降落的蓝色火焰，就好像在寒夜里小女孩不断划亮的火柴，他们同那个即将饿死在冬夜里的小女孩一样，期望看到能够给予慰藉的幻想。
蓝色的光点越来越小，如同前面几十次的经历一样，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在那个照明弹的亮光映照在光滑的岩壁上时，一点一点蓝色的萤光慢慢地自岩石内部现象。
就好像周衍在矿洞里看见的景致一般，一成不变的黑暗终于有了变化。其他人也注意到那些星星点点的蓝光，皆是精神一振，连往下降落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石祥霖此刻脸上的变化已经非常趋近那些可怖的狂兽，高高耸起的眉骨让他原本就狭小的眼睛深深嵌在眼窝之中，高大的身型不自觉地佝偻起来，强健的腿部慢慢弯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背上的肌肉几乎要撑破他的衣服，显出一块块结实的鼓包。
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变化，用尖利的爪子掏出最后一根照明弹，粗暴地折弯后随手往深处抛去。
周衍屏住呼吸往下望去，蓝色的光点闪烁得更加密集，在黑暗的尽头，他竟然能看见一片隐隐绰绰的建筑。
如此诡异的场景让周衍都要握不住手上的绳索，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瞥，但是他能够确定看到的是什么。
那是几间简陋的房间，以及破旧的帐篷，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个模糊的猜想让周衍不寒而栗，巨大的恐惧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明明是往下走的，怎么会又来到了原来的地方？
经常有所谓的鬼打墙的说法，那是因为人在黑暗中的方向感会发生变化。但是他们明明是用绳子垂落的方式往下降落，按理来说不存在这个现象。
不对。
他们现在的方位是在安布罗基地是上方，难道这魔渊下面，是一模一样的基地？
周衍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当时他们往下爬的时候，没有人注意过洞穴的头顶是什么样的，这个想法就好像被人特意抹去了一般，他们都被这深不见底的魔渊蛊惑，没人尝试着抬头望一下魔渊的上方。
魔渊的上方有什么？是否也同样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周衍的手脚都开始发冷，他攥紧粗砺的绳索表面，看向方琊真，想同他求证一个事情：“那下面的是，安布罗基地？”
方琊真抬眼，他并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产生异变，棱角分明的五官映衬着后方闪烁的蓝光，无不流露出一股诡异的邪气。
“好像是，我们要再下去才能看得更加清楚。”他语气轻松地说道。
其他人似乎被蛊惑了一般，他们迫不及待地松开腰间的锁扣，长长的利爪嵌入岩壁，看似坚硬的石头在他们的利爪下，竟如玻璃般易碎。
他们伸长了四肢，像一只只苍白的人形壁虎，爬在光滑的石壁上。
这样脱离人类姿态的爬行动作，无法让他们觉醒，甚至他们还觉得自己身处平坦的地面上。
徐朝伟还转过怪异得吓人的头颅，对着周衍说道：“你怎么还不跟上，我们快要到目的地了。”
“我都听到，文文发出的电报声，她就在那个地方。”
徐朝伟指着最大的那间房子，说道。
周衍屏住呼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真的能听见昏暗的洞穴内发出的哒哒声。
哒哒――哒哒――
电报机发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周衍慢慢地松开自己的锁扣，让降落的速度一直处在一个平缓的阶段。
无数纷乱的思绪占据了他整个脑海，仿佛灌了泥浆一般，只是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告诉他，敲开那个神秘的房间，他会知道这一切。
等到脚踏实地时，周衍的双腿都不禁发软，还是方琊真扶住了他。
周衍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他松开了方琊真伸来的手，声音很轻地说：“我要去看看。”
方琊真并不在意他的疏远，说道：“好的。”
其他人，或者说是半化的狂兽，如同在魔渊之上一般，聚集在那铁门之前。
徐朝伟同样踌躇不前，数次抬起自己的爪子想敲门，却又缓缓放下，最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早已破损的衣服，说道：“文文，你在里面吗？”
他还想站得更加笔挺一些，可是扭曲的脊骨让他只能佝偻着身子。
周衍站在他们的身后，也等待着屋内传出声音。
“是谁？”
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传来，周衍记得很清楚，那是张文文的声音。
只是她好像许久没有说话，声音虚弱又沙哑。
“是我啊，我，徐朝伟！”徐朝伟隔着一道门，迟迟不敢推开，他说道，“我们都好久没见了，不知道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我，我还带来了你的儿子，你应该很想他吧？”
过了许久，张文文都没有说话，直到那些焦躁的狂兽等得不耐烦了，她才幽幽地叹息道：“都来到这里了，你们进来吧。”
周衍的视线看向徐朝伟手中的门把手，那锁扣明显被损坏了，如同魔渊上的锁扣一样的痕迹。
吱呀。
铁门缓缓开启。
房间正中间也摆放着这个不断哒哒作响的打字机。
唯一不同的是有人，或者是一个畸形的怪胎正在打字机面前，用尖利而苍白的手指敲击着键盘。
周衍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是张文文。
硕大的头颅上稀稀拉拉地几根枯黄的头发，她的额头高高隆起，一个巨大的肉瘤占据了她所有的五官。瘦骨嶙峋的苍白肢体上遍布着凸起的红色血管，如同狰狞的伤疤一般遍布她的身体。
那些极薄的肌肤紧紧贴在她变形的骨架上，长度骇人的四肢让她知只能像蜘蛛一般趴在桌子旁边，中间只能皮肉的躯干包裹了相对沉重的器官，让她的肚子显得非常臃肿，沉甸甸地垫在地上。
张文文伸长了细瘦的脖颈，她看着几个不速之客，最后盖着一层厚厚灰膜的双眼直直看向了周衍。
她见到周衍的一瞬间，眼中忽地发出璀璨的光芒，仿佛破晓的日出突破灰云一般，激动地说道：“是你，是你，你！”
她刚要说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停止话语，看向了张旭旭。
“是你，你是旭旭，你终于来了。”张文文眯起眼睛看着张旭旭。
张旭旭仍旧背着他硕大的行囊，他的脑袋上方膨胀得如同篮球般大小，头骨似乎都不复存在，化成透明色的罩子，盖住了泛蓝的大脑。
周衍可以清晰见到他头中的大脑正在不断地伸缩，发出一阵阵地蓝光。
张旭旭看着张文文的样子，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冷静地说道：“母亲，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徐朝伟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啊，是啊，旭旭这孩子从来没有辜负你的期望，他很争气，找到了基地的地图，带，带我们来到这里。”
“地图？”张文文一愣，笑道：“我并没有来到这里的地图，你们在开玩笑吗？”
“不过，你们能来到这里，一定很不容易吧？毕竟，我看到了好几只狂兽，从这里经过……”
“我，我不能上去找你们，”张文文停下敲击电报的手指，说道，“你们，不该下来。”
“这对于你们来说，太早了。”
周衍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屋子里诡异的氛围，他对着张文文说道：“张文文，你该清醒了。”
张文文艰难地抬起头，对着其他人说：“你们，你们都先出去，我要跟周衍，跟周衍谈一谈。”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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